祝银屏朝他笑笑,点了点头,示意她知道了。
陶子誉却还有话说:“今天一大早,我娘就坐立不宁了,一直念叨着下午要去侯府教做荷包,高兴的不得了。我替她谢谢小姐抬爱了。”
祝银屏上次回家后就和伯母知会过了,说要跟顾氏学些女红活计。庄夫人慎重,几天前还专门召见了顾氏一次,看了顾氏拿来的荷包样子,又确认她是丰瑞祥东家的母亲,这才放心让她教祝银屏。
陶子誉提起顾氏,话里明显有情绪波动,一双和陶子谦一样墨黑的眼睛中,闪着真诚的光芒。
祝银屏笑说:“哪里,伯母那般好手艺,我还怕她不肯教给我呢。”
可她心里却在想:
在陶家,顾氏对陶子谦是客气中带着敬畏,毕竟她能过什么样的日子,全都要仰赖这个继承了家业的继子;陶子誉虽是陶子谦一母同胞的弟弟,却几乎完全是顾氏带大的,他敬重依赖长兄,可心里头还是亲近惦念顾氏更多。
陶子谦整日在外奔波忙碌,回到家里又要面对那母慈子孝的二人,而现在他的娘子也走了……
陶子谦那样的人,有时也会感到寂寞吗?祝银屏有些恍惚。
这时翠儿换了衣服出来,她便福了一福身,离开了丰瑞祥。
回到家,果然顾氏已经在等候了,见她进来,忙迎上来问安:“小姐,老身来看您了。”
祝银屏不敢受她这一礼,侧身避过:“伯母别这样,您现在是我的老师了,哪有老师给学生行礼的?”
顾氏笑容满面。
祝银屏又问下人:“可上过茶?”
顾氏抢白道:“用了,用了,夫人赐过茶了。”
祝银屏也笑了。
请顾氏过来,她没去问过刘氏。
祝银屏不是多么小心眼的人,原本过了这些时日,她心里头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想着找个机会去和刘氏认错的。
可上次偶然听说刘氏去了庆王府,第二天祝银屏就叫了兰心过来问话,兰心却顾左右而言他,再三追问才说是世子妃召见。
“世子妃和我娘又没什么交情,她为什么要见我娘?”祝银屏问兰心。
兰心支吾道:“现在换了世子妃当家嘛……大概有什么事情和夫人请教吧。别的,奴婢也不知道啊。”
“庆王在吗?”祝银屏追问。
“庆王?”兰心惊叫,“他怎么会在?!”
再问别的,兰心就什么都不肯说了。
这下,祝银屏又生起了刘氏的气。
虽说刘氏没去找庆王妃或庆王,可本来就在陶子谦这里受挫,这桩事再一搅和,她也懒得去和刘氏道歉了。
不过,她们母女互相不搭理,也让顾氏进府容易了许多,在这件事上,倒是因祸得福。
祝银屏不无自嘲地想。
接下来,她甩甩头,把心思专注在看顾氏演示手法上。
顾氏技艺高超,做熟了的样式,根本连画样都不用,拿起布片就能上手裁剪,为了让祝银屏看得清楚,才从头开始,一步一步慢慢做。
不过,这个“慢”是相对于顾氏平常的速度而言,祝银屏自问在姐妹当中针指不差,却还时不时要让顾氏停下来重新示范一遍。
光是看懂了还不够,轮到她自己上手做时又不一样,重复了好几次,才让顾氏稍稍满意了些。
本来只是个接近顾氏的借口,现在却学得额上沁出了薄汗,祝银屏不知是该觉得懊恼还是可笑。
翠儿也在一旁跟着学,学不会,急得直叫:“这怎么可能做出来呢!这也太难了!”
“嘘——别吵!你越是不静下心来越做不出。”祝银屏训斥。
虽是这样说,其实她自己也很焦躁,恨不得拿针头把手里这块不听话的布头戳烂。
这边她们两个一筹莫展,那里顾氏倒是悠哉悠哉,一边呷着香茗,一边随口聊起了往日在乡下的见闻,也不管两人听没听进去。
说着说着,自己的事迹没得讲了,又说到当初陶子谦下南洋,她心里不安定,坚持让他去普陀山请求菩萨庇佑,这不,陶子谦果然平安回来,出海一趟还没少赚呢。
听顾氏提起陶子谦,祝银屏顺嘴问道:“伯母家里信的是□□?”
“可不是嘛,不过他们年轻人都不够虔信。观音菩萨可能化身成送子观音呢,咱们乡下老妇,有几个不信菩萨的?”
翠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祝银屏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顾氏自顾自往下说:“老身我现在什么都不缺,已经十分知足了,就是这辈子子孙缘薄。不怕小姐笑话,我家里那两个儿子,其实都不是老身亲生的,不过待我好着呢,亲生的也没几个能比得上。”
“可是您说,他们两个都这么大了,我现在就盼着早点抱孙子……小的那个也就算了,老大相貌品性都是一流,家里营生也越做越大,怎么就脑袋里缺了根弦,不知道娶个娘子回来,生他个一男半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