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彦书赶到家的时候,翟洋已经失去意识了。
他焦炙万分,立即卸下他身上所有的器具,解开捆在床头的双手。露出一对在宫缩的疼痛中奋力挣扎而被磨破皮的通红手腕。
翟洋的嘴唇被自己生生咬出好几个洞,鲜红的血ye顺着下巴蜿蜒而下。脸上shi漉漉的,除了冷汗就是泪痕,而下身的小xue还在汩汩往外流羊水。
衡彦书死死地抱住翟洋,这一生中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懊悔——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忍心把自己最爱的人折磨成这般模样!
屋漏偏逢连夜雨,开车去医院的路上正逢下班高峰期,车堵得水泄不通。喇叭声此起彼伏,衡彦书脑子却回荡着翟洋说得那一声“我恨你。”
后视镜里的人越来越虚弱,命悬一线。衡彦书狠狠地锤了一下方向盘,抱起翟洋就往医院跑。
Yin霾天空掉下稀疏的雨点,不偏不倚地落进衡彦书的眼里,模糊了怀里的男人。
“小洋...你千万撑住,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你和孩子都不能有事...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这么对你的...我不该...”
不该因为一己私欲去伤害你,不该费尽心思欺骗你禁锢你,不该把感情当做一场博弈,不该喜欢你。
翟洋被推进了手术室后的二十分钟。
“病人的情况很不好,昏迷状态没办法顺产,只能剖宫。体内羊水流失严重,孩子呼吸窘迫,可能面临窒息。这是病危通知书,需要家属签字。”
衡彦书盯着医生递过来的一小张纸,一瞬间犹如雷击,愣在原地半天也没有回过神来。
十年前母亲去世前,也是他签的这张单子,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被时间平息的刻骨疼痛再一次割裂开他的每一寸神经、血管,斩断他的呼吸,攥住他的心跳。他母亲的死是意外,可把翟洋害到这个地步的罪魁祸首是他自己。
他本以为自己决不能接受翟洋和任何女人在一起,可现在他才明白,没有什么比翟洋幸福更重要的事。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宁愿手上抓着的是翟洋婚礼上,刘姝姝微笑着闭上双眼向后抛起的捧花,而不是一张冰冷的病危通知书。
小洋...求你和孩子都要好好的,只要你们健健康康的,让我放手都可以...
不知道是不是他在心里的祈祷起了作用,经过五个小时的抢救,母子均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孩子由于早产,体重只有三斤多,需要送进保温箱看护。
衡彦书偷偷看了一眼,宝宝浑身通红,双眼紧闭,甚至连哭都不会,小的就像是一只刚出生不久的猫崽子,连碰一下都怕碎了。
紧绷了在僵硬皮囊下整整五个小时的情绪在一瞬间出现了裂纹,最后冲破了层层桎梏,泛滥成灾。
眼泪如同暴雨天落在车窗上的雨滴,任凭雨刮器左右摇晃也擦不干净。
这是他和小洋的孩子。
翟洋恢复意识的时候,麻药早就退了。
“呃...唔...”腹部刀口的疼痛和子宫收缩的痛交织在一起,翟洋甚至还没睁开眼,就眉头紧蹙,被疼痛逼出虚弱的呻yin。
“小洋...小洋...?”
耳边传来一个低沉醇厚的声音,翟洋浑身一震,摇着头哀求道:“不要...宝宝要生了...不要这样对我...好疼...好疼啊...”
插着针的双手不住的摆动着,衡彦书心痛之余只好抓住他的手,防止针头被他乱动得移了位。
翟洋非但没有安静下来,反而挣扎的更加剧烈:
“不要把我绑起来...彦书我错了,都是我不好...求你了...别绑我...好疼,好疼...”
周围的看护人员面面相觑,纷纷以同情的目光望向床上的病人,不敢想象他在生产前经历了什么。
衡彦书心如刀绞,却没有松开翟洋的手,“用镇痛泵吧。”
药物缓缓输入翟洋的身体,半梦半醒中的他逐渐苏醒过来。
鼻尖尽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连空气都是冰凉的...自己这是在医院吗?
翟洋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床边憔悴的衡彦书,失去意识前自己被绑在床上的痛苦记忆涌上心头,惺忪的双眼被惊恐替代,只听一阵细小的水流声,尿袋都慢慢鼓胀起来,他自己却完全意识不到自己被吓尿了。
“小洋,现在还疼不疼?你生了个男孩,不过宝宝现在还在保温箱里,等他情况稳定了就能见到了。”
“哦...”他敷衍着回答道,心里却一点也没有想要见孩子的欲望。
他只想逃,逃得远远的,让衡彦书再也找不到自己。殊不知他的那点小心思被衡彦书一眼看到了底。
“我知道你恨我,想离我远远的。”衡彦书垂下头,长长的睫毛把浅黄色的眼睛挡了个严严实实,“等你坐完月子我就放你走,保证以后不会再来烦你,孩子你想要就带走,不想要就留给我,只要你能快乐...”
翟洋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