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哪里去了,就算他侥幸活下来,一年多来一点线索都没有,谁知道是不是在战乱中死掉或者是被宁入宸杀了呢?可这话却不能明说,只好一直这样拖着敷衍楚宴。
人心都是会变的,楚宴痴情,可斯人已逝,感情再深刻终究会被时间消磨,若到那时他不再想屈居人臣,像宁入宸一样起兵造反自立为王,就为时已晚了。
尚怜从不相信人会没有弱点,他曾经也和那些大臣一样,以为他是个捂不化的冰,但这一年多相处下来他却发现楚宴实际上是一个极重感情的男人,否则他也不必在尚贞死后活得跟个和尚一样清心寡欲。
这便是楚宴的弱点,一个人一旦死了,在爱他的人心中的地位便再也无人可以撼动。但是活着的人总是要活下去的,如今他煞费苦心培养出这么一个气质举止极像尚贞的人,为得就是趁虚而入,哪怕只是当个替身,只要能接近楚宴,也就算在楚宴身边有了个自己的耳目,每天朝夕相处怎么都会有些许情谊,到那时也不怕楚宴不为他所用。
尚怜对此事其实也没有什么把握,楚宴说话很直却惜字如金,永远是一副表情,所以也没人知道这个所向披靡的大将军的喜好,好像这个男人对什么都兴致寥寥的样子。
除了尚贞。
尚怜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对尚贞的执着,所以此次也是他唯一的机会,尚怜怎么都要赌一把。
楚宴若收了这小倌儿,便相当于又来个眼线在他身边,也向众官员表明了自己的党派。楚宴明白,尚怜也明白。他们赌得就是那一念之间。
“那在下就多谢王爷美意了。”
楚宴敬了尚怜一杯酒,望着远处单薄的温桓,少年披散的发像吹落的墨丝流淌在洁白的单衣上,手指尖儿冻得有些泛红,像是要凝出血来,颤颤巍巍地拨动着僵硬的琴弦。
小倌儿的身影再次和楚宴的记忆重叠在一起——
一双手从宽大的衣袖中探出来,那纤细但却骨感有力的手指拨动铮铮琴弦发出有力的琴鸣声,琴声深沉稳健,宛若惊涛拍浪,沧海龙吟。
只有简傲绝俗、胸怀高志之人的琴声才如此果断通透,令人精神振奋、心旷神怡,就算不懂丝竹之人也会被这股气势所折服,热血澎湃。
随着激荡的兰陵破阵曲发出破空之声的是白衣少年手中飞快翻转的利剑。
楚宴舞剑并不像宁入宸那样具有观赏性,每一个招式都是在修罗战场中千锤百炼出来的狠招,极快、极准,带着地狱般的杀戮之气,不像在舞剑,而是在杀敌。
宁入宸舞剑灵动,楚宴舞剑凌厉,故而众人都觉得前者更佳。
楚宴的剑招越出越快,甚至在虚空中留下残影,而少年的琴音却能紧跟节奏,稳中有序,纹丝不乱,只见刀光剑影,只听琴声浮沉。
一曲终了,在最后一音青衣太子用手掌轻轻覆盖住颤动的琴弦止住余音,楚宴也刺出最后一剑,定格在庭院里,落叶纷纷。
“阿宴,你当行侠仗义的剑客,那我当个游走江湖的琴师如何?”
楚宴收了佩剑走到尚贞面前,努力调整自己急促的呼吸。他极少穿浅色的衣衫,可如今一身白衣胜雪,显得原本锋利的面目秀气了些,也更清冷了些。
“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他与太子一同坐在凉席上,给自己倒了碗酸梅汤,又从旁边的冰匣里舀出几块冰,就着汤水含在嘴里。
尚贞掏出一方巾帕给楚宴擦汗,笑道:“楚公子平日里总穿些颜色灰暗的衣裳,如今这身素衫极衬你样貌,像一个朱唇皓齿的玉面郎君。”
楚宴听见他用话本里的潇洒侠客的形象形容自己,脸一红,也不知如何应答,顺过来尚贞手中的帕子自己擦着脖后的汗,盯着尚贞道:“从没见过你穿青衫。”
“你赠我的那本,人间客,的传奇里有位杀人不见血的琴师便是如此打扮。”
楚宴回想起书中描写那个绿油油的阴谲老头子,又看了看眼前将单薄的碧绿长衫穿出一股春风拂面的暖意的少年笑道:“挺像的。”
尚贞知道他在睁眼说瞎话,突然起身抽出他放在石案上的长剑,剑尖抵在男人的喉结之处,表情阴狠,厉声道:“楚宴,你可知道我为何杀你?”
楚宴见怪不怪盯着尚贞陪着他演戏,平淡道:“不知我与阁下有何仇怨?”
“只因你昨日偏心。”
原是昨天楚宴跟尚贞赌气,将又大又甜的葡萄都剥给了尚姜,故意将那些又酸又小的葡萄留给了尚贞,尚贞倒不是真的记在心里,只是找个由头与楚宴嬉闹罢了。
楚宴方才还带着笑容的脸突然严肃起来,用手指夹住尚贞的剑刃将剑移到自己的左心口处,一本正经地注视着尚贞的双眼道:
“我的心就在这里,是你的剑偏了。”
一时之间尚贞分辨不出这是不是玩笑话,心却像一个木鱼被楚宴狠狠敲动了,浑身都臊热了起来。
楚宴的视线淡淡地落在他的额间,他的脸上,夏风卷起尚贞的几缕发丝,仿佛一切万物都缓慢下来,来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