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妄脸上天生有一块黑色的胎记,嘴唇微薄,皮肤黄黑,一点都不像村里那些娇滴滴的哥儿,他压根不懂得打扮自己,见人就只是憨笑,若不是他额间有一珠红痣,都没人知道他是个哥儿。
对比起其他的哥儿来,他壮硕的身姿时常引得他人外议,谁家哥儿的身体不是柔软无骨,就他一个虎背熊腰的,简直比村外汉子还要汉子。
思妄今年已经二十多岁了,没一个人来他家上门提过亲,都是因为他丑陋的长相和粗鄙的身姿。
爹娘也不止一次替他寻人家了,要么就是没了媳妇的穷苦人家,要么就是有了好几房小妾的土豪地主,打扮的油头粉面,可惜无论身份,无论美丑,都是没一个能看得上他的。
谁愿意取一个比自己都还男人的哥儿回家呢。
思妄对有没有人家肯要他这种事早就看淡了,他知道自己长得丑,没人肯要,可惜家里只独他一个孩子,他早就断了要嫁人的心思,只专注帮家里干点农活,为爹娘减轻些负担。
今天他在田里耕地,一锄头铲下,布鞋扒了几下,刚挖好几个窝窝,用肩膀上的毛巾擦汗时,大娘隔老远就扯着嗓子喊他:“思妄啊!别挖了别挖了!你娘叫你回去呢!”
思妄愣了下,喊了回去:“阿娘叫我作甚呢?”
“我怎知道?你快些回去,别让你娘等急咯!”
“好。”
思妄犹豫了下,微微叹息,扛起锄头提着篮子往家里走去。
刚赶到家里,锄头还没放下,娘亲就拉着他的手把他往房里拽。
思妄有些疑惑:“阿娘?干甚呢?”
娘亲却没回他,脸上带着笑,把他拉到一个人面前道:“王老爷,你来看看,这是我家哥儿,叫思妄,二十三岁,还是个雏呢。思妄,快给老爷打声招呼!”
思妄愣了愣,有些傻乎乎地弯腰道:“老爷好。”
坐在椅子上的老人笑了笑,招了招手:”小伙子过来。”
老人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衣裳,上等丝绸做的,看着典雅贵重,手中还端着茶,拇指上的翡翠玉戒思妄见都没见过,他略微无措地擦了擦手,衣服都被擦脏了,不安地看向母亲,见母亲一脸催促,只好硬着头皮朝老人走去。
老人面容慈祥,白花花的胡子修长,他拍着思妄的肩膀,似乎很是满意,笑道:“今后就来府上吧,替我多管管府上那几个逆子。”
思妄眼睛微睁,呆呆的还没明白过来,“啊?”
不等他疑惑,母亲立马就替他答应了:“多谢老爷大恩大德!思妄还不赶紧跪下谢谢老爷!”
思妄晕头转向地被拉着跪下,后又被老人扶起,直到进了房才回过神来。
他介时紧张了,看着母亲已经在为他收拾包裹,赶紧拦下问:“阿娘,到底怎的一回事,那老爷是甚个意思?”
母亲脸上的笑遮都遮不住,褶皱都叠了好几层,听到自家哥儿问的话,嗔怪道:“都是老爷开恩呐!让我家妄儿能去享清福了,来让阿娘再看几眼,怎么浑身脏兮兮的,快打水洗个澡去!”
思妄无奈地道:“阿娘,阿爹知道这事么?话说怎么这么着急啊,我都没怎么去过城里……”
思妄是朴实的乡下人,对城里的生活一知半解,大多数都是听那些读书人说的,那些人夸得天花乱坠,他不期待是假的,但疑惑也是真的,事情来得太突然,导致他都不敢相信。
“你爹他当然知道了,这不是太高兴了吗?说去别家借只鸡回来吃好为你践行啊!”
思妄:“…………”
他不住苦笑,心想爹娘估计早就想把他送走了,不过也是因为他,爹娘没少受到乡下人的排挤,也许早些离开他们才是正确的。
怀着苦涩的心情,思妄和家人高高兴兴地吃了一顿好菜,直到坐上马车,母亲眼角才终于红了,父亲扶着娘亲向他挥手道:“孩啊,好好过!要过得不好再回来也行!”
思妄强忍下心里的难受,朝他们点了点头,挥了挥手,直到看不见了,才掀下帘子,吸了吸鼻子。
他对前路的一切无知,心情又是忐忑又是不安。
马车里的垫子又软又滑,是城里的丝绸织成的,闻着还是香的,思妄不停擦着手,总觉得有些窘迫。
他身上的衣服穿了几年了,被母亲又缝又补了好几回,朴实无华,也是他唯一一件能穿得出去的衣服了。
家里穷,维持该有的生活就已经很不易了,更别提做衣服了,思妄家里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得起鸡,寻常日子都是吃些青菜馒头的,每日还得下地耕种,寻常一早出去,傍晚才能回来,家中人的年纪都大了,唯一的苦力就只剩思妄。
干农活总是风吹日晒,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思妄被晒得皮肤深黄深黄的,嘴唇又干又燥,脸色还有些雀斑,笑起来还有酒窝,左脸上的胎记如同墨水,怎么都搓洗不掉。
他规规矩矩坐在马车里,感觉屁股都给坐软了,又觉得掀开帘子不太礼貌,只好一直端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