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长星道:“臣弟必不辱使命。”
晚上的家宴摆在长庆殿中,舞姬长袖随着宫乐翻腾,众人互相敬酒,三五交谈。
淳康帝蔺辛性情宽厚,家宴之上自来不许多礼,吃得还算自在。
太后姗姗来迟,头戴华冠朱翠,耳垂金玉东珠,仪容绝代,和气地朝满殿的人道平身。她只喝了两盏酒,便说身子熬不住要走。
淳康帝恭敬地起身送太后出殿,他自登基以来最重孝道,此时一口一个“母后”,俨然是个好儿子。
这一幕看着颇有深意。
太后娘娘岁数本就比淳康帝小不说,一个整日闲在后宫赏花护养,半点闲事不Cao;一个每天睡不到三个时辰,批折子批得手拿筷子都发抖。
年纪悬殊因此看上去比实际更大,偏偏太后张口便是“哀家年纪大,有些乏了”。
皇帝又恭敬异常,“是朕不孝,扰了母后闲静。”
太子亦起身,“孙儿恭送皇祖母。”
谢辰等人看了十几年,并未觉得此情此景有何不妥。蔺长星却是初来乍到,头回碰见这样的事情,一股异样的感受在身上流窜。
一个生了白头发的人喊年轻貌美的妇人叫母后,他没觉得好笑。
宫中的女子可怜,这位太后娘娘进宫时,想必只是十几岁的年纪,还没谢辰大呢。
而陛下在位十五年,她便幽居深宫十五年,听了十五年的“母后”。
女子的命运身不由己,太后娘娘虽说有人孝顺,可这满殿的人,却没有一个与她是血亲。
想到这里,蔺长星心疼的已经不是太后。只要他在一日,便不愿谢辰的将来,像太后一样落寞。
无论她现在如何不待见他,他要给她所有他能给予的东西。连她不想要的,他也捧着奉上,等到她想要。
谢辰的席座安排在蔺长星对面,他的视线直直穿过舞姬的舞阵。
她淡然地坐在席上,与世隔绝似的,只在她嫂嫂与她说话时,才轻笑一阵。衣着打扮与其他夫人贵女相比要素净得多,如清莲出水,不染半分纤尘。
蔺长星低头,朱红色袍子上的金线绣纹,腰间配上玉佩和紫色宫绦,脚踩云白鹤纹靴,头上是沉甸甸的金冠金簪,活脱脱像个土财主。
谢辰爱素雅他是晓得的,上次请她吃饭时,他刻意扮得寡淡,她多看了好几眼呢。
可叹今日进宫,他不得不盛装,扮成了这个鬼模样,果然谢辰也不想多看他,他忽而有些沮丧。
那封信,她不知道看了没有。看完是高兴,还是生气呢。
蔺长星耷拉着眉眼夹了口菜进嘴,心里愤懑,都怪这些繁缛规矩,都怪宴京。
他想带谢辰回南州!
谢辰悄悄抬头,借着赏舞看过去,这一幕刚巧入眼。少年方才还四下朝人笑,这会子不知为何愁容满面。吃相狰狞,像那筷子跟他有仇似的咬进嘴里。
“……”她实在无药可救,竟觉得少年气蓬勃讨喜,这念头令她羞耻得慌,于是强迫自己别开眼。
第15章 余光 她啊,是稀世珍宝
蔺长星按照宫规,上前向皇帝、皇后和太子一一敬酒。闲下来时,继续偷看谢辰。
好一会,谢辰仿佛才察觉到,不咸不淡地望过来,他抿嘴朝她笑。
她平静点头,复又垂下眼帘。
蔺长星不怕她冷淡,死皮赖脸的劲上来,宴席间多次趁着众人谈笑时朝她笑。好像怕今夜过后,再没有这样的机遇好好看她。
谢辰被他这样乖巧又执着的讨好,闹得无处可避。
后来索性自暴自弃,他朝她笑时,她便大大方方地对他点头,举起杯敬他酒,在袖后一饮而尽。
蔺长星愣住,他怕旁人看出来,眼睛虽看她,却连身子都不敢多向她那偏。没料到她会敬自己酒,他手忙脚乱地倒酒回敬她。
半天才反应过来,谢辰刚刚在众目睽睽下对他笑了?还笑得那样明艳。
他是不是喝醉做梦了?
然而喝完酒便见谢辰微微侧身,避开帝后方向,眉眼严厉,口型是:“别看我。”
果然不是梦。
蔺长星忙移走目光,垂首盯着盘子,小幅度地点点头。
得了谢辰的告诫,他不敢再放肆。方才谢辰那一杯酒敬过,燕王妃便有所察觉。
他不能给她添乱子,于是撑头装醉,静等着宴席结束。
将要散席前,淳康帝却开始说话,“卿等皆知,今夏干旱,宴京勤州津州三地无雨。朕虽祈福,却不通上天之意,已经去请在外游历的陆千载陆先生回京。”
殿内众人虽未出声议论,却彼此交流起目光,心思各异。
淳康帝口气敬重:“这位先生游历在外多年,朕前段时间才暗派亲卫去寻,他便主动露了踪迹。不愧是申国师的亲弟子,料事如神。”
大楚信巫鬼,重yIn祀。历代由通灵之人观星象,镇社稷,且特设命格司,其掌司兼任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