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种感觉很不坏,跟人吵架很热闹,热闹是因为这个人还活着,而不是挂在木板车上一具软趴趴的尸体。她通过这种方式获得一点微小的安全感。
吵架的声音越来越大,终于把陈永吵醒了,他从隔壁屋颤颤巍巍打开门,倚靠着门框大喘气,好像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走到门边就去了他半条命。
乔荞跑过去,发现他瘦得越发厉害,双颊深深凹陷,黑眼圈竟比她还大,rou眼可见的命不久矣。
陈永披着衣服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我快死了。”
乔荞说:“看出来了。”递过去一个野梨,这梨表皮粗黑,内里却甜脆非常,她住的树洞附近山上有很多。
山上有很多野果,熟透掉在地上也没人去吃,乔荞觉得很可惜,常常带出来送人。
陈永捧着梨舍不得吃,乔荞就坐在他身边,隔壁屋跟她吵架那个男人也出来了,站在一颗大树后面撒尿。
乔荞大怒,“你不能死远点,没看见这有个女人。”
那男人在大树后面跟她继续吵:“可你去的吧。”
杂役弟子每天都得去干活,今天他们俩没去,很快就有人找来了。四个佩剑的男人从田埂那头走过来,陈永把梨揣进怀里,认真叮嘱她,“别再为我出头了,我确实也该走了。”
四个生面孔很快走近,领头的一个问:“方简已,今天为什么没去采石场。”
陈永自然不用问,他快死了,干不动了。
方简已从大树后面提着裤子走出来,活动了一下手脚,看样子准备大干一场。
他生得极为高大,胳膊有陈永两根大腿粗,像一座小山包,转着手腕一扬下巴,“少他妈废话,等的就是你们,老子早就不想活了。”
有人冷哼:“呵,看来你已经准备好死了?”
方简已解了上衣扔在地上,转了转脖子,“与其像陈永那般苟活,不如死了痛快。当然,临死前拉几个垫背的更好。”
陈永轻轻咳嗽一声,有被冒犯。
多说无益,四个神武营的弟子抽了腰间佩剑把他团团围住。
方简已是正儿八经飞升来的,能飞升的家伙都不是善茬,五个人就在院子干上了。
陈永和乔荞往后躲,怕溅上血,躲到院墙外面去踩着板凳看。纵然乔荞认为人该惜命,但他一心求死乃个人意愿,她无权干涉。
院子里五个人打得血沫横飞,眼看方简已渐渐落入下风,乔荞赶紧掏出弹弓来帮忙。
瞄准了那几个神武营弟子的后脑勺,脑海里闪现过那棵被打穿的树。
杀人是需要勇气的,除非暴怒和仇恨达到极致和受过专业训练,亦或是已经杀人成为习惯,否则不敢轻易杀人。
这三点她都不具备,七八天以前她还是写字楼里每日每夜加班的社畜。平时的恶作剧和杀人比起来,完全是两回事。
弓弦拉满,乔荞瞄准了其中一个人握剑的手腕,右手松开,铁珠打出去。
【行为:逞凶肆虐,获得积分40。】
“呃……”那人手中剑应声落地,方简已一肘甩过去,那人顿时飞出三丈远。有人趁机偷袭,一剑刺入方简已左肩。
“哪来的臭丫头片子,找死。”有人发现了乔荞。
陈永推她,“快,快跑,你打不过他们的!”
有两个男人举着剑来抓他,乔荞不能跟人近身打,开了疾跑一溜烟就往山上逃,陈永在后面扯着脖子喊:“她是江知行的女儿!她是江知行的女儿!”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追了一段距离,迟疑着收了剑转身回去。
乔荞一口气跑到了山上,心脏狂跳,一方面是头一次跟人正面刚,一方面是她心脏不好。
她一草扎进草丛里快撅过去的时候,身子猛然缩小变回小熊猫,又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跑。
回去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没有人,地上只余一滩血迹,她沿着那些星星点点的血迹往前跑,很快追上一辆马车。
那个小山一样的壮汉被人捅成了筛子,血一路滴滴答答,陈永靠坐在他身边,半死不活。
看见乔荞,陈永费力跟她打手势——回去!回去!
路过林场、采石场,周围佩剑的神武营弟子越来越多,她只好跑到山上去远远跟着,看着那辆马车载着他们再次来到那扇朱红的大门前。
还是上次月淮风带她来的那个地方,草丛还有被踩踏过的痕迹。乔荞蹲在那,看见两个人像货物、牲口一样被从马车上拖下来,抬进了门。
如果不是那晚亲眼所见,她不敢相信那些白石板上曾布满了鲜血,又腥又红。
如今被冲洗得很干净,门口还种了花,陈永和方简已躺在地上,就躺在曾堆积尸体的地方,送他们来的那几个修士跟人打过招呼便牵着马车离开。
白天视野清楚,在远处,可以看见整个建筑群上方缠绕着浓郁的黑气,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巨兽。黑色的连成一排的窑炉顶上有个巨大的烟囱,黑气就是不断从里面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