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愧疚本来就那么一点,可随着他和小皇后越来越深的接触,它便开始和醒过的面团一样,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清秋宫内冷冷清清的,地上堆了一层厚厚的树叶没人扫,入眼可见都是破败的残垣断壁,一股chaoshi的青苔味伴随着沉闷的腐臭味扑鼻而来。
叶静初的表情不变。
他缠绵病榻、形容枯槁的时候,身上的味道肯定要比这难闻许多。
小皇后的表情也很淡然。
叶静初不由地多看了她两眼,而周挽筠似乎每次都能Jing准看出他的心中所想:“本宫五岁那年,父亲曾瞒着母亲带着上了战场,尸山血海,早就习惯了。”
叶静初:“……”岳父大人是个狠人。
周挽筠继续道:“当然,本宫母亲得知此事后,罚父亲跪了三个月的砧板,还没收了本宫一年的零嘴。”
叶静初:“……”岳母大人听起来更狠。
周挽筠末了补充:“但本宫不改,仍旧是每年都央着父亲将我带往边疆。”
叶静初忍不住了:“将士们竟然一句话都不说?”
周挽筠“等后来年纪大了,就学着女扮男装,他们看不出来的。”
叶静初:“……”原来你才是最狠的那一个。
他绕着清秋宫的破败前庭搜寻了两圈,一无所获,随后便往后殿走去,小皇后跟在他的身后,脚步放得很轻。
果然,后殿中虽然不见人影,但里面却传来了神经质一样的咯咯笑声。
叶静初下意识地把周挽筠挡在身后,以免不知道从哪里蹿过来一个疯女人吓到她。
不过周挽筠比他想得要镇定许多,她安静地环顾四周的一切,倏地,她的目光落到了庭院中央的那棵歪脖子老树,这满地树叶大概都是从它身上掉下来的。
没来由地,叶静初突然出声:“别看。”
还好周挽筠不是很在意他的命令式语气,她更多的是好奇:“为什么?”
叶静初顿住,隔了好久才语气艰涩道:“有不少废妃曾这棵树上自戕,听宫里的老人说,谁要是盯着这棵树看,那些废妃的亡魂就会找上你,让你一辈子霉运缠身。”
不过就在那一瞬间,叶静初突然意识到,这小皇后嫁给他,怕是已经倒过八辈子的大霉了。
谁知周挽筠听了他的话后,果真乖乖地移开了视线,看来她对自己的处境还没有清晰的认知:“那你怎么还盯着它看?”
她发现叶静初的眼神直勾勾的,几乎是死死地盯着那棵树不放。那棵树身上伤疤累累,树皮干干巴巴,像是一张老者的脸,也没什么好看的。
难道他就不怕霉运缠身吗?
叶静初闻言,默默地收回了视线:“奴才不怕。”
周挽筠不信:“你当真不怕?”
叶静初道:“是。”
他不怕霉运缠身,是因为他已经足够倒霉了。
突然暴毙,被戴绿帽,多了个便宜儿子,重生成一个太监,死后即将面临祖宗和父皇的毒打。
叶静初想,他真的已经足够倒霉了。
朕解气了
“你们是谁?”
蓦地,背后传来粗粝沙哑的质问。
叶静初转过身,发觉那是一个宫女,年纪约莫在三十左右,叶静初在打量她的时候,她也在打量他们。
片刻过后,她欠身向周挽筠行礼:“奴婢参见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叶静初眯起眼,这女人的眼神挺毒。
倒是周挽筠颇感意外:“你怎么知道我是‘娘娘’?”
皇帝大丧,再加上她本就不受宠,她身上的衣服已经素简到和掌事姑姑差不多了。
宫女垂着头:“娘娘望之气度不凡,不是寻常宫女身上所能比拟的。”
叶静初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这宫女会说小皇后头上的那根银簪的样式,那上面雕刻着Jing妙的牡丹花,寻常宫女不可能会有这么Jing致的首饰。
没想到居然是气质?
小皇后身上的气质是什么样的?
叶静初悄悄把目光挪到了周挽筠的身上。
她顶多是看起来和从前比起来更加淡定从容罢了,那些在深宫里见过大风大浪的老宫女,不都是这幅模样么?
周挽筠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百合。”
周挽筠望了望这破败的后殿:“你是在这里伺候谁?是建安帝的废妃么?”
建安帝就是叶静初的父皇,“安”字在他们叶氏的徽号里一脉传承。
百合摇了摇头:“一介奴婢而已,怎么敢担得上‘妃’字?她只是偶然被建安帝临幸过,连个位份都没有。后来帝厌烦了她,便把她打发来冷宫。自那以后,她就心中郁结,后来又染上了不知名的怪病,太医院的人也不肯来看她,不过当年先帝执政的时候,将太皇身边的人都抹杀得差不多了,她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叶静初:……看来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