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予美貌的女人,被男人贪恋争夺,多是薄命。她为帝女,免了俗世玷.污,也免不过沦为政治祭品。
她能嫁出去,可将来的路要怎么走,便是自个说了算。
眼下要做的,是缓和父皇的病情,能拖一阵是一阵。
殿内琴声断续,晦涩难听,荥阳皱眉,甫一进殿便冲抚琴之人道:“再怎么Cao弄也还是不入流的市井味,污了我的耳朵。”
抚琴的是岐王梁宽,着的白衮袍歪歪斜斜,盘腿坐在梁帝脚下,没穿鞋,臭烘烘的罗袜直入鼻腔,荥阳眼角抽搐,直接剜了一个白眼。
梁宽到真是得了右昭仪的真传,贯会示弱服软,舔颜给梁帝灌迷魂汤。果不其然,荥阳才走两步,他嘴一撇,和梁帝撒娇,“父皇,你看阿姊她。”
梁帝抚着他脑袋,道:“你阿姊过几日就离宫去了,再碍不着你什么。宽儿先退下,我和她讲几句紧要的话。”
收了琴,梁宽起身,拜了拜,经过荥阳身旁时,小声哼道:“小心我宰了你。”
荥阳生来就没怕过谁,“该小心点的是你母子二人,来日仰仗我的地方还多着呢。”
这话再听不懂,梁宽就是傻子了,他脸上白一阵青一阵的,很不好看,擦肩过去报复性地推了荥阳一把。
荥阳戒心强,眼疾手快地扭住了他手腕,用力一扳,疼得梁宽哇哇大叫。直至梁帝开口,才悻悻放开手。
梁宽离去,大殿上的宫人被支离,只余一抹熏香青烟闭在窗内,袅袅飘散。
疏星淡月,霜似的光洒一地,双燕锦屏前映出一双相对而坐的身影。
梁帝起身没多久,宽袍广袖,长发垂膝,才几日不见,又垂垂老矣。
梁帝俯身拍她的脑袋,“打小就不饶人,不认输。多大的人了,还和你弟弟计较。”
荥阳躲开手,怨气冲天,“父皇惯着他是喜欢他,我不喜欢他,才不会任他胡闹,和我较劲。”
“朕惯的你无法无天。”
梁帝让她起身,荥阳卸了力跽跪着,直道:“父皇真的想好了,要我嫁去崔家?”
梁帝微微捏了下额,双眼眯着,瞧着粉面玉腮的女孩儿,左手在凭借几上搁着,伸出一指一下下地叩击。
毋庸置疑。
荥阳捏着裙面,把金丝绣的花纹死死攥着,“父皇这一生有没有后悔的事呢?”
手指停下,笃定道:“没有。”
他怅然笑了起来,“荥阳,是不是死在父皇手里的人太多了,父皇就糊涂了,不知道你在当中曾做了什么手脚。”
冷汗沿着后颈滚落,嘴上还是那般不服输,“儿臣干预过红字书案,救过几员老臣。儿臣既做了,就不怕父皇知晓。”
梁帝默然了默,眼带深意,“你倒是不怕。梁羡要是能有你一半胆识,也不至于废黜了。”
如果有这一半胆识,只怕是忤逆犯上的罪名了。
荥阳眼皮耷拉下来,“父皇要孩儿下嫁,不会那么简单吧。”
帝王哂笑,“权臣,朕的这一朝实在太多了。多了就要砍,只能留一个。”
“所以父皇要杀宋国公,让崔庆之彻底顶上。”那个被她轻视的女子,命运和她又有几分区别,这副皮囊是美是媸,都是为男人而活。
她把手指伸直,捏过的那块已经汗shi,思路还是清晰得很,“崔庆之接手东南,父皇下嫁儿臣,一是笼络,二是充当皇室的眼睛。那父皇今夜急诏儿臣,想必还有更为重要的事。”
她深思敏捷,梁帝目露欣慰,“我儿聪慧。崔庆之,人心莫测,朕要用他拢他,任何珍贵之物,包括你朕都可以给他。你要替朕,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另外最重要的是,来日他生异心,你能掣肘于他。”
将这样机密的事托付给她,荥阳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她附手道:“儿臣区区女辈,手无寸兵,如何掣肘?”
既召她来,也是做了充分准备,梁帝捏过她手,落下一物。
触手冰凉,借光打量,是半枚铜虎符。荥阳愣住了,嘴唇颤抖道:“国之重器,儿臣若遗失了,该当如何?”
“国玺兵符都是死物,只要人活着,万事都能变通。梁宽还未坐上监国之位,朱家崔家都不敢造次,其实私底下焦灼得很。朕越发不好了,你替朕看着渤京,不要叫贼来妄想。”
梁帝眉头深皱,挥了挥手,令她下去,荥阳担忧他状况,捧着虎符痛哭起来,“父皇千万保重。”
梁帝道:“领命退下罢。”
荥阳忍住泪,伏地叩首,“如果这是皇命,荥阳遵命便是。父皇,儿臣这就去了。”
她退下欲走,梁帝出声止住,问她道:“婚期已经拟订,略显仓促,但不得已而为之。你还有什么心愿?尽管提来,朕一定满足。”
荥阳在灯下颤然,伫立一刻,开口道:“儿臣的生辰到了,想吃一碗长寿面。”
梁帝点头应好,“朕叫人传旨,你的芳辰好好Cao办。”
荥阳深深咬唇,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