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君湲眸光闪烁,头轻轻侧到一旁,示意他看。宁戈顺着视线看去,那匹马倒在地上,已经死透,头部鲜血还在不断涌流,而额的正中钉着铁箭,陷入之深足以想象。两人目光交汇,都有发自肺腑的震撼。
另一边,众人也从这场混乱中惊醒,各自收拾仪容,伏跪到御前请罪表忠。
方才惊慌遁走,梁帝也有几分狼狈不堪,这会儿解了危局,慢慢顺下气,由侍御扶掖着上来,不去看马,倒盯着史宁戈几人,细细眯了眼。
朱蔷腰受了伤,被人搀扶着,问责球场禁卫,领队的人支吾几声,只道是球场风沙迷眼,击球手判断失误,月杖惊了马。
不多时,戍卫宫廷的官员也带着人赶过来,叩拜请罪,开口便道:“何人惊扰圣驾?全部扣押起来。”
乌泱泱尽是人,也不知扣哪一个,一群人都将目光垂到地上,等着梁帝发话。
韫和心中不安,着慌地抓了一把赵君湲的袖肘,赵君湲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抚,手臂托着她站立,护在自己身后,振袖对着梁帝一拜。
史宁戈虽不情愿,但天子面前不容他胡来,只得按下滔滔恨意,寻回踩掉的鞋穿上,整理好衣袍,恭恭敬敬地垂袖拱手。
梁帝定定瞧了他一阵,又在赵君湲脸上扫过,轻蔑之意尽显。
朱蔷琢磨着,也没摸透陛下是几个意思。
气氛正僵持之际,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臣崔庆之救驾来迟。”随之一个年轻人踩着枯叶沓沓而来。
梁帝一听这声,眼角上扬,“崔卿哪里来迟,来得恰是时候。”
禁卫拔了那铁箭,血淋淋地呈到御前,梁帝指了指,环视众人,“百步开外,崔卿臂力如此,朝中怕是寻不出第二人了罢。”
朱蔷往赵君湲那看了看,谄笑着称是,其余陪臣也都跟着附和。
赵君湲始终神色淡淡,毫不在意受到的冷落,韫和却如油锅煎熬,满心难受和不平。
怒目而视,那人就立在她两臂之远的斜上方,服武弁大冠,着襦袴,狻猊铠,素缨盔,腰间佩剑,一副武将打扮。一张脸隐藏在帽盔下,落下的Yin影罩了她半张脸。
崔庆之,短短数日,他的大名响彻京城。能取代赵君湲之人,岂是泛泛之辈。
拢紧斗篷,掐着手臂,满耳朵的奉承之言怎么甩都甩不开,浑浑噩噩听了一阵,又传来岐王获鹿的喜讯,恭贺之声顿时如chao水般的涌来。
爱子猎了鹿,梁帝兴致勃勃,要烤了鹿rou在宴上同享,遂摆驾还宫。
史宁戈卸了口气,莫名的憋屈和燥郁。
韫和担忧得摇了摇他的手臂,不想他意气用事,史宁戈勉强笑了笑,“阿兄才没那么傻。”
韫和抿着唇,泫然欲泣。
这偌大的深宫,危机四伏,没有一处是安宁的。今日是韶如梦害她,来日又会有谁背地Yin招?她不敢想。
“阿兄,我想出宫。”
史宁戈道一声好,方才情急忘了骑马,踩掉了鞋,脚底还隐隐痛着,怕是伤口很深,他把目光投向赵君湲,“你带犀娘先走,我去牵马,随后就到。”
他今日怕是不太容易出宫,因此有所顾虑。赵君湲深谙他的意思,垂下脖子问:“还能不能走?”
韫和身上已经汗shi,手足也是冰凉,她一动,浑身还是瘫软得厉害。
赵君湲抱她上到马背,勒缰出长杨宫,下马步行一阵,送到内宫,在她耳旁低声,“去换身衣裳。”
韫和仍心有余悸,赵君湲点头以示安抚,“你去,我在这里等你。”
宫前早有侍女翘首,像是专程等着,上来便引着她去。
韫和不住地回头,侍女晓得她在球场受惊,解释道:“仲璜吩咐奴婢侯着呢。夫人有需要的,尽管和奴婢提。”
韫和随口问道:“她今日一直陪着公主吗?”
侍女轻轻地笑,“哪能呀,她是带刀的女侍卫,替公主办的都是大事,和奴婢不一样呢。”
韫和颔首微笑,小心地进了一扇隔门,没再问下去。
侍女为人和气,心灵手也巧,给韫和换了裙裳,又仔细地梳好发髻,描好妆容。
对着镜子略一打量,也不是刻意奉承,“夫人这般花容月貌,也需得宋国公那样的男子相配了。”
被她一夸,韫和双颊微热,先前的余悸一扫而去。
便殿更衣出来,赵君湲果真还等在原地。韫和悬着的一颗心放下来,走到身后捏了他的袖子。
赵君湲眼底深处的愁绪掩去,垂眸看了看,打量起峨峨云髻,Jing美的玉饰钗环,只觉她生来秀美,需得世间一切好物相配。
譬如,珠玉绮罗,珍馐美味,凤冠宝册。
宫中掌灯,明亮恍若白昼,宴上积果如山岳,列肴同绮绣。列席之间,男女分座,左右逡巡,皆都严装修饰。
赵君湲席坐于曹国公下方,杯中已置绿醑酒,并不那么甘冽,他抿了一口放下,抚着杯壁琐细的浮纹,应付曹国公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