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如梦眼角的泪痣艳得媚人,鼓着鼓蓬蓬的胸走到韫和面前,瞥了眼她纤弱的小身板,“听闻赵夫人前些日子生了大病。今日场上风大,赵夫人可别逞强。”
韫和不甘示弱地抬着胸脯,在她那里淡淡一扫,“夫人别逞强才是。夫人能看见球在哪儿吗?”
两人都在口上占不到什么便宜,索性就到球场上去见真章。
没想到,穿绿衣的裁判是下场没多久荥阳公主。
好啊,三个女人,看谁都不顺心。
韫和挑了匹枣红马,马尾结扎,坐鞍齐备。她耸身上马,按辔驰入场地。
两方人马各占一边,韫和夹在队友中,和对面的敌手遥遥相对,剑拔弩张。
场上的风果然很大,但丝毫不影响击球手入赛的热情,迎着风,荥阳策马上前,颇有兴致地看了看两边的人。
两位史家女郎,这击鞠赛忽然有了别的意思。
荥阳挽着缰绳,唯恐天下不乱,“两位夫人,场上玩乐而已,可不要有肢体冲突啊。”
军吏读完赏格讫,放球于场中,荥阳下了一个口令,韶如梦率先驰出,挥动月杖抢到了球,两方人马都是没有经验的生手,争先恐后地追赶着那颗球跑。
韶如梦一个猛力挥杖,球旋了一半直到门前,她暗自发恼,韫和已经夹腹冲上去,把球赶了出去。
这边的比赛进行得如火如荼,长杨宫的围场却是风云暗涌。
众人追着自己的猎物在林中穿梭,梁帝一身戎装,在曹国宫朱蔷等人的簇拥下围堵了一只兔子。
兔子蹲在草丛里一动不动,梁帝几次搭弓瞄准,都累得满头大汗,抬不动胳膊。因为常年沉溺酒.色的缘故,硬弓已经无力拉开。
朱蔷在旁捏了把汗,恨不得那兔子能通人性自个晕倒,解了天子的难堪。
梁帝面上有损,只嫌弓不好使,一把掷在地上,朱蔷脑子活络,忙叫人去换一把好弓。
去的人授意捧了轻弓上来,梁帝一试力,面色稍霁,嗖嗖地射了两箭,兔子终于如愿倒地,挽回了颜面。
朱蔷喜不自胜,嘴里一个劲儿地赞,“陛下神威不减当年。”
颠下马来亲自去拾了猎物回来,捧到梁帝眼前。
梁帝兴致缺缺地瞧了两眼,策马往里走片刻,忽然勒住马。
傍溪绿水旁,穿着星灰色褒衣的男子牵着一匹胭脂马,背着箭袋和弯弓,踏踏地走在岸边,顶冠束带,袍袖生风,少年风.流引人侧目。
那仪态,那气度,像极了那贼子。
他转过脸,朝这里望了一眼,梁帝吓得一个激灵,颤手指着前方,语无lun次道:“朱卿你来看,那是谁,谁在哪儿?是不是史孟桓那乱臣贼子,那贼子没死。”
朱蔷顺势遥望,看清了那人,“陛下看错了,是史府公子史宁戈。”
梁帝才按下去的慌意又腾到心头,“那贼人的儿子没死!”
朱蔷暗自腹诽,陛下的眼神差便罢了,怎么记忆也越来越差。
还是耐心解释道:“那位公子回来已久,还是陛下邀他来冬狩。”
梁帝想了想,似乎有这么一回事。
朱蔷道:“ru臭未干的无知小儿罢了,陛下无需担忧。”
梁帝嚼着这几个字,冷声道:“史孟桓十八岁登殿堂,握了朕的半壁江山。少年人的心性,不可大意。”
朱蔷连声称是,见他抽出一支箭,猛吸了一口气。
弓上满了弦,箭头直接瞄住了史宁戈的身影。
两人遥遥相望,宁戈的位置虽暴露,却最利于掩藏自己情绪。他对面的情形举动,清晰入目,但心里盘算的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史宁戈默声和梁帝对峙着。
他所谓的舅父,在君权之下,冷血如蛇蝎。他倒要看看,这一箭能不能要了他的命。史宁戈绞紧了马缰,手指隐隐发颤。
围场上呼啸的围猎声似都消失了,风刮得紧,枯叶簌簌落在肩头,马在他脸上喷着鼻息,躁狂地刨着前蹄。
而离他百米之远,赵君湲稳稳地坐在马上,弓箭干净地搁在鞍鞯上,藏弓以待时。
球场上的风吹得黄尘漫天,两队人马还未分出胜负,比赛还在继续,女眷们却已经Jing疲力竭。
韶如梦和韫和没有一点怠倦,迎着风尘,追着球誓要分出高下。
韶如梦道:“赵夫人这么卖力,图什么?”
韫和虚着目,“就凭你当初误导于我,这一球我也不能让。”
韫和已占上风,一杖挥进了球门,看台上喝彩此起彼伏。
韶如梦紧随上来,暗中举起月杖,“赵夫人,我恐怕要得罪了。”
尘雾眯眼,吹得发髻散乱,韫和掩面回头,那一杖重重地拍在马屁上。
枣红马四蹄腾空,跃出了围栏,风驰电掣般地驰了出去。
韫和心神大乱,在马背上颠来晃去,险些坠下,背后禁卫策马追赶,“夫人快拽住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