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两位老人频频举袖拭泪,皆是动容,还是史良最先醒过神,“别搁风地里站着,公子,娘子,都进屋里说话。”
史府的少主人回来,这是喜事,卧寝里虽然时常清扫擦拭,还是重新布置起来。婢女家仆手里忙着脚下也不闲,进进出出,在灯花下穿梭不停,很久不曾这样热闹。
立在廊下,赵君湲只觉这情景熟悉又刺目,细细思来,自己亦是多年不曾享到天lun之乐,遂低头凝视攥住的拳头。
父亲抚阮琴的手,授他冲阵杀伐时,没有半分书生文气。闺中能解甲,战时能披挂,真正的大丈夫莫过于此了。可惜放眼大梁,钻营之辈比比皆是,出类拔萃之人不过凤毛麟角。
他心中冷嘲,指节松开,自然而然地背到身后,负手下了阶除。
刘池站的不远,正要开口询问,瞥到寻出来的韫和眼皮瞬时垂到地面,住了口。
赵君湲似也感应到,回过头的瞬间,韫和已经伏在他肩头,五指紧着氅衣的边缘,口中热气纳在他的耳畔,有些酥麻难耐。
“谢谢你。”她道。
伤口被她压着,牵扯的有些疼,赵君湲咬着牙,抬手虚覆在她手背,因手冻得狠了,怕过了寒气,不敢用力,“你们兄妹难得相见,只怕有许多话要问。我还有事,就不进来搅扰了。”
停顿了片刻,轻轻拿下她手来,“当心着凉,进屋去罢。”
氅衣划过掌心,手中蓦然一空,韫和满目惊疑,怔了怔,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木然点头,目送他走下石阶,和刘池大步消失在浓浓夜色里。
再转回来,望着兄长,空虚失落的心又被巨大的欣喜填满弥补。
史宁戈已经脱了风氅坐在新烧的熏笼旁,永晋烫了热茶,问及他当年去向,怎无音讯。
史宁戈对此也是满腹歉疚,“怪我贪玩,迷了路,又叫牙婆掳去贩卖。”
方才还在犹疑赵君湲莫名的态度,焦躁不已的韫和,此时一听兄长险遭毒害,一双手顿时捏得死紧,“哥哥果真叫人劫去。可有哪里伤着不曾?”
史宁戈摇头,“我趁夜逃脱出来,走了一夜,路上遇见张括将军。那时不敢信他,怕露了身份给你们招惹麻烦,便跟着他去了渤海,做了他的义子……”
彼时张括将军的儿子正好病夭,宁戈年岁相当,也没人怀疑到他身上,就这样顶着张将军儿子的身份在渤海顺风顺水过了十年,直至张括将军被诬陷下狱,他为义父洗冤,多次出手,被飞枭营暗中调查。
陈侯逆反之后,陛下疑心甚重,诸侯子女皆被控在京城为质,渤海处处是陛下的眼睛n他不敢再留,这才决定入京。
史宁戈一言带过,并无太多波折,但其中的危机四伏韫和几乎能够想见。特别是他这一路,要躲避飞枭营的爪牙,必然要经历缠斗。
刀刀见血的场面,韫和见的不少,不敢想,不敢问,手只是紧紧掐在他腕上,“兄长受苦了。”
史宁戈黯然,“兄长有义父庇护,锦衣玉食,并未吃过苦头,倒是你和母亲……”
母亲因他以泪洗面,伤了身体,妹妹替他做着孝子该做的事,尽孝子该尽的孝。宁戈愧疚万分,无语凝噎,手却比韫和握得更紧,待慢慢平复了片刻,勉力笑了笑。
韫和抚着他手指上的伤痕,“还疼吗?”
史宁戈曲了曲手指,“刀割的浅,不是很疼。”说罢,眉头轻蹙了蹙,“割的深的伤口都在公澶身上,他连夜赶路迎我,替我挡了几刀,中了一支箭。”
“伤到哪了?”韫和整颗心都就揪起来,颠来倒去地撕扯着。
史宁戈指着胸口的某个部位,“忍了一路,硬是没吭声。”又问她人去哪了,怎么没见着。
韫和失了神似的站起来往门口去,又恍然记起他不在这里了。
回来坐下,解释给宁戈,有几分心不在焉地收拾茶案残局。
夜深人静,该让一路奔波的人好生休息,永晋张罗着人服侍盥洗,红蕖将单衾换成了厚褥。
推开自己的卧寝,韫和才觉空闺寂寞,往日爱焚的香也无心焚了,发髻钗环繁复也懒得拆卸。
失而复得的欢喜过后,又是一个人的清冷,长夜对着兰烛罢了。
红蕖打了水来,她勉强振作起来更衣洗漱完,寻思着明日见了赵君湲,再好好谢他对兄长的照拂。
定了心,俯身吹熄蜡烛,摸索着上了榻,身体还未挨到床板,就被什么硌到了腰,韫和探手去摸,一只手掌掐在她腰间,一声惊呼出口,人就跌在凌乱的褥子里。
黑暗里呼吸很轻,眼眸却亮的似启明星,韫和不敢置信,探手去摸,触到光洁冰冷的额头。
“君湲,你没走!”她满心欣喜,合身扑在他身上,撞得底下的人一声痛yin。
才记得他有伤在身,恐被她撞得出了血,忙要起身点灯。
“点什么灯,过来躺好。”赵君湲自己的伤心里有数,扯住人叫她不要折腾。
韫和迟疑了下,重新躺好,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