韫和面醺耳赤,侧脸望着香炉中袅然升空的轻烟,听他嗓音低沉如弦音。
“我自己有错,很多事情理应让你知道。一是因我自身原因,二是赵家内院庞然复杂,不比后宫轻快多少,往后我一件件告知你,自会明白。眼前你安心住在自家府邸,衣食出行有王媪安排,一切都遵照国公夫人的标准。”
他亲口允了诺,韫和也想要装得贤惠大度,可怎么都愉悦不起来。
她是宋国公嫡妻,却不能住在赵府。终其根本,这是她和赵君湲之间的心结。
韫和故作轻松地一笑,抚上耳际,“那你会常来看我吗?”
赵君湲捏住她的手腕,郑重地点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会遭外人非议,不过那只是一时而已。犀娘,你不能自乱阵脚。”
韫和挣开他的手,换了一个方向,背对着他,“我懂了,你放手去做吧,我绝不会成为你的负累。”
她明白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她的安危着想。出于对她的爱护,他是对的,但对于一个女人而言,要承受世人的蜚语流言无疑是致命一击,她别无他法,只能接受他的安排,但对此事的排斥她无法避免。
赵君湲是习惯发号施令的人,别人只需听命遵办即可,他不需要考虑他们的感受。但他此刻莫名地烦躁,尤其是看她在自己面前委曲求全的模样,心里邪火大盛,手上的力道不免加重。
他握住她的肩臂,有些强势地把她拉起来,韫和没有防备地被拽坐起来,一脸惶然地望着他。
望了片刻,她咬了咬嘴唇,泫然欲泣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心里不舒坦罢了,你连这也不允许嚒?赵君湲,我是你的妻子史韫和,不是你的兵卒,任你驱使。”
他抓着她的力道太紧,韫和挣不开,索性攥起一双粉拳胡乱砸人。
赵君湲心中不耐,细想之下又觉她并没有说错,便任她发泄。
他常年驻扎关外,身体结实岂是常人能比,女子的拳头落在身上无异挠痒,但韫和是娇养出的女子,几拳下来掌侧已然泛红。
赵君湲无奈一叹,气也消了大半,俯身将她轻轻揽住,“你心里不痛快,我又何尝不是。”
韫和也累了,温顺地伏在他肩头啜泣,隐约为方才的失控感到后悔。
这条路是自己选的,她有什么资格去怨愤。
她情绪缓住了,赵君湲轻叹道:“犀娘,你决意和我做夫妻,我也不愿瞒你。我被人设计失了兵权,接下来轻则贬官,重则有牢狱之灾,想必你已从旁听闻,知晓厉害。周国公万般考量,皆是为了你好,如今你逆他之言重返京城,可知前方有多惊险。上次你能安然无恙,不过是我占了几分运气,否则我纵有三头六臂也未必能护你周全。”
韫和闭了闭眼,勾住他有力的臂膀。他因为对祖父的一诺而不愿牵连她,她岂会不知。
“有的东西眼下不能给你,是我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如果我还能活着回来……”
“你别说了!”她攥着他的肩头,扭到一旁泣不成声。
赵君湲扳过她的脸,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蹭着细腻的颊,即便是哭的毫无形象可言,容色也是如此艳丽照人,不禁叫人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邪念,他拼命压制下去,眉间拢上几分不耐,指尖力道几乎将细嫩的肌肤搓破。
女为悦己者容,韫晓得自己此时必定难看至极,发窘地移开了视线。
这时候红蕖在门外禀道:“夫人,赵府的家僮来了,宫里夜朝,急召百官,请府君尽快入宫。”
赵君湲挑帘出去,韫和也匆忙下榻。
暮色四合,园内披上淡淡一层鸦色,才知天色已晚。
见两人出来,红蕖又敛衣道:“府君的袍服已经拿来搁在寝房了。”
女儿家的起居室设着凝雾留香帘,入帘芙蓉帐,仅一架芍药软屏立在榻前,陈设极简,但胜在清香温馨。
红蕖捧了朝服进来,朝韫和丢了个意味不明的眼神,又拿下巴指着屏风后的轩昂男子,压着声音,“夫人不想去服侍,小婢就斗胆去了。”
“就你话多。”韫和睇她一眼,抢过袍服,腰身一转到了那扇屏风后。
赵君湲已然脱去外袍,仅着白绢衣裤,但衣下的紧实健硕显而易见,陡然见到这幕,韫和面上一热,止不住地往茯姬交代那些的话上想,她和他做了真夫妻,肌肤相亲不过是迟早的事。
就随意一想,她捧着贴身的里衣如捧着一团火,胸口跟着翻起热浪,灼得心尖直颤。
“愣着作甚,衣裳拿过来。”赵君湲不紧不慢地扫她一眼,背过身去。
想是在家被人服侍惯的,展开手臂只等她近前服侍。韫和缓缓吐出一口气,抖开衣袍,通开两只袖子。
虽说她不是衣来伸手的人,然而服侍别人穿衣还是头一遭,服饰的层次,佩玉的讲究,心中记得一清二楚,还是免不了手忙脚乱。
佩剑时剑璏扣不上革带,急得她满头是汗,最后是赵君湲看不下去,自己接过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