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了点那张照片,眯着眼给宗骋野介绍,“那是阿杏,这是阿玉。”
宗骋野一顿,点点头,又往后翻了一页。
前面大多是合照,后面则是两个人分开的照片更多,也大都是日常的照片。
也就可见那照片里的小男孩要更加冷漠抗拒摄影,穿衣也更旧一些。按时间推算,那小孩的身板实在远远小于年龄。照片中这张好像刚和人打过架,脸上落了灰,干瘦的脸被藏在黄泥里,只有一双眼睛黑亮无比,鹰隼一般。
“这也是阿玉。”罗母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叹口气,“作孽。”
宗骋野心里泛起异样的感觉。
“……这是罗璧小时候?”
罗母又叹一口气,她颤颤巍巍地将眼镜取下来,镜腿交叠,回忆片刻后说,“我以前带着阿杏住,阿杏说要住校……有一次我送过阿杏后回家啊,就见到他,那么小一个,和人打架。”
宗骋野不说话,等着罗母继续讲。
“几个小年轻围着一个小男孩又踢又打,我就去拦。他缩在地上,满脸都是伤,血流了一脸,抱着怀里的东西,一声不吭。带头打的那个说‘他拿了东西’,我就劝他走,说替他还。阿玉不说话,也不愿意走。”
“那些人看起来也不是不讲理。”罗母眯着眼说,“我记得他们,我说我在他们老板店里经常买东西,手里还拎着他们店里的袋子,就是一些面包。付过钱他们就走了。”
“小孩看着可怜。天气冷,只穿件凉衫,我就想带他回去洗个澡,吃点东西,谁想到那些人一走,他就也跑走了。”罗母笑笑,“倔。”
宗骋野一顿,问,后来怎么肯被外婆照顾?
哪里肯被照顾?罗母一笑,眼睛都弯了,我跑居委会,拍了照片挨家挨户问这是谁家的孩子,没人我就要了。
浴室的门突然被打开,热气氤氲,雾气里罗璧走了出来。
他没带眼镜,头发也松散,眯着眼睛瞧了两人一会,笑,“在看照片?”
“是。”罗母说,“在讲你。”
宗骋野有些不自在地把照片往后翻了一页,不愿意罗璧知道他问东问西。
罗璧挑眉,“阿妈不会告诉小野我的混账事吧。”
“什么混账事阿妈没见过?”罗母笑。
讲到过往,气氛凝重,可是罗璧三言两语又将人心情调动起来,宗骋野托着腮帮子听得很高兴,也很新奇,心里同六月暖阳一般热烘烘。
阿妈很自然地握着他的手摩梭,罗璧同阿妈说笑时偶尔会瞥一两眼宗骋野,眸中全是笑意。
天气逐渐凉下来,罗璧本来是要多抱一床被子睡客厅,可客厅内没通暖,宗骋野同阿妈便叫他进房间里睡觉,罗璧想想也就同意了。
宗骋野去冲过澡后出来,客厅里又归于安静,罗璧已经进了房间,只剩下阿妈带着眼镜听新闻回播,他道过晚安,路过阿妈时却突然缩着膀子打了个喷嚏。
宗骋野揉揉鼻子,阿妈一把拉住他,说:“你等等。”
她转身到厨房中捣鼓,从冰箱的塑料袋里拎出一小块又黄又硬邦的东西塞进宗骋野嘴巴里,说:“含着!”
宗骋野还没来得及问,就已经尝出那东西是什么。
味和后劲都冲,是自制的浓姜糖。
宗骋野挤眉弄眼,鼻子皱成一团,本来想吐,没想到被阿妈盯着,含了一会后果真尝出味了。
挺香。
“防寒。”阿妈端详他几秒,突然有点落寞地说:“阿杏以前也喜欢吃。”
宗骋野有点别扭,确实又不知道怎么安慰阿妈,只能说:“我掐一点给罗璧吃?”
“阿玉从小就不爱吃姜。”阿妈又笑,“他连味都受不了。”
宗骋野实在喜欢这个味道,咂巴完一颗还不够,又让阿妈给了一颗,兴致勃勃地打开了卧室的门缩了进去。
罗璧真是喜欢看书,门开了还在床上目不转睛。床是不大的双人床,他躺一侧,戴副眼镜,棱角柔和俊美。
宗骋野今天很高兴,从小就没有这么高兴过。
他小声哼着歌爬到床上,滚进了自己那床被子背过身去。
书页被轻轻翻动,宗骋野突然闷声问:“罗璧,你以前是不是也一个人住?”
他说一个人住实在是说得太轻。
罗璧笑了,将书阖上,大约是觉得很有意思,“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就是,看外婆给的照片。”宗骋野转身仰面朝上,侧眼瞄罗璧。
罗璧兴味挑眉,“阿妈说我坏话?”
“没有…”宗骋野眼神一闪,“没有。”
细碎的灯光落在宗骋野额发上,他把被子盖过鼻子,鼓鼓囊囊,只留了一对滴溜儿锃亮的眼睛。
罗璧探手揉他shi润的脑袋,很随意又无奈地说:“怎么又不吹干。”
宗骋野一愣,那眼睛好像呆住了,快速地往上飞一眼,又垂下来。
卧室里暖和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