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璧松开擒着他下巴的手,却没有撤离,冰凉的手指沿着下颚线一路描摹到耳后,直到覆着一层薄茧的大拇指腹轻巧地擦过宗骋野紧闭的眼睛。
泪痕闪烁。粗粝的热度烫得他眼皮跟着心脏一起震颤,宗骋野出人意料地平静下来,小小地打着方才因为用力过猛造成的气嗝。
一震、一震。
罗璧的声音就像军鼓,一说话所有人都得听令,声音沉得好像往人腰杆子砸,宗骋野却奇妙地获得了一种力量。
他闭着眼,鼓槌仿佛敲着他的心脏。
“哭什么?”罗璧低笑,“有我呢。”
作者有话说:
*《如何》今天和明天合起来发了一张大的!明天不更不更(≧?≦) 谢谢观阅!鞠躬
第7章
国庆第二天,车摇摇晃晃到隔壁M市的乡下。
出了城后,路上沙砾翻滚,尘土飞扬。窗外默剧一般扬起的土黄色遮了半个窗户,车内除了空调的微鸣和沙沙作响的调频电台广播,不再有其他声音。
宗骋野面对着车窗假寐,脏黄的光线亮的扎眼。他眼下微青,这两天又病怏怏的,忙手忙脚地给班主任打临时住校申请,又轰隆隆地挪着行李箱,决定重新搬回学校住。
罗璧不拦,连问都不曾,真没什么反应。
宗骋野想,罗璧大概是松了一口气。
经历了那晚后——罗璧出人意料的、毫无掩饰的没有同情心,宗骋野打定主意要硬气一点。
罗璧对他就像对一只眨眼就可弃之如敝的流浪狗,在得知宗骋野暗地里迷恋他后,他的反感是如此明显——
除此之外,当时罗璧的态度确实吓了他一大跳,那双在黑暗中冰冷的眼睛和铁钳一般的力道让宗骋野现在想来都心有余悸。
宗骋野事后对着镜子照,下巴上乍一看确实没什么青印,但是手指轻轻按上去,“——嘶,疼!”
宗骋野也不麻烦路小辉找公寓了,免得这人问东问西。自己和班主任讲了理由又整理好了行李,打算国庆一过就搬到学校这破小六人间住。
回忆起那晚。
罗璧替他擦过眼泪后,宗骋野以为自己算是逃过一劫,睁开眼睛,第一次任由自己流露出了好像被拯救的情绪,神情都软化许多。
罗璧凝视他,嘴还笑,眼眸渐深,手上的劲却越来越重。他突然轻哂,说:“下车。”
宗骋野没反应过来,下一秒罗璧已经松开了托着他脸颊的手,顺势将他往车门上掼,好像一秒也忍不了了,别过头不再看宗骋野一眼,冰冷道:“下车。”
宗骋野拉开车门仓皇地滚了下去。门还没关紧,车就闪着灯在黑暗里扬长而去。
他站在原地目瞪口呆,抱着一方被雾气打shi的毛毯,缓过神后,向前迈步时才发现两腿抑制不住地筛糠颤抖。
“有病!”他攥着那毯子,惊疑未定,走时喃喃,“有病!”
雾气重,月光同路灯的颜色都薄,道路草木轮廓稀疏。
沉默半晌,宗骋野想不到也不明白,罗璧的态度怎么转变如此之快。
是不是他方才的眼神太过直白,罗璧生怕黏上就要甩不掉了?
天气冷,没有手机,他心里便自动闪过罗璧过去温柔善意的动作,于是想着要去求罗璧放他进家门;后来被凌厉的冷风一吹,零星含了雨水的树叶打在脸上,宗骋野则自暴自弃地张嘴骂道:“去他|妈的,我要去把手机拿回来,他如果不让,我就去砸烂他的窗户。保安拦,我就连他一起打。”
几千米的路,宗骋野第一次忘记再一次被人丢出去、赶出来的事实。
昏暗路灯下的夜路那么chaoshi,光线只能照到脚下的这一步,根本看不远想不远。宗骋野最初还尽力躲着泥泞水坑,后来则干脆挽起裤脚,哪有水光、哪有水坑,他就往哪里踩。
泥点肆意飞溅。
少年气性被打碎,跌落在地上同泥和在一起,被月光看着。
去他妈的。
宗骋野想,这家不想搬也得搬,没了谁我还活不下去吗?
夜里天凉雾重,宗骋野止不住地牙齿打颤,可脊梁骨却越走越直、越走越热、越走越有力。
后来走得脚板发麻,内力有根筋却像被浇了汽油点起一把火直蹿。宗骋野已不记清是怎么看到罗璧家的门口,他不像往常安静,“砰”的一声打开门。
房子没有变,还是简约的Jing装修,灰白色在夜晚里界限分明,一盏暖光灯落在罗璧身前。
“回来了?”
听见声响,罗璧将手里的文献资料往台面上随手一放,见宗骋野裤脚往下都是结块的泥土,手上还拎着张破毯子,“回来了就去洗澡。”
凌晨一点。宗骋野抬头看了眼挂钟,嘴里喘着粗气,热气很快融进温暖的室内。
凌晨一点,走了快两个小时。
两人俱是沉默,宗骋野一颗剧烈跳动的心脏渐渐平静下来。
他本是满腔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