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舞姿最优美且最貌美的女子才能打扮成百年前二月的模样,站上高台舞上一曲。前两任帝王来二月湖游览的时候,都把当时的舞姬收入宫中做了贵妃,一些富家公子也会在姿丽堂的学员中挑选看得顺眼的姑娘带回家,不管有没有正式名分,都算是入了富贵人家了。据说舞姬的训练相当严苛,堪比军营中训练将士,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饶是如此,还有许多老百姓削尖了脑袋把自家闺女送进姿丽堂——反正学费比私塾还便宜,期望她们能一朝学成,一跃枝头变成凤凰。遗憾的是,许多姑娘从总角之时一直练到徐娘半老,都没有资格登一次台,更多的,则是在训练中不堪忍受,投湖自尽的。
所以,传闻二月湖的莲花会在夜里变为血红,有些不适于渝州水土的莲花也开得很盛,都是因为吸收了坠湖而亡的女孩尸体上的养分。
前半段是小梅讲的,后半段是温初月讲的。
温初月的故事无凭无据,二月湖并没有姑娘投湖自尽的记录,莲花会变为血红在专门记载志怪杂谈的书上也寻不到踪迹,只在小范围内口口相传,阮慕阳本觉得那是人随口杜撰的,不愿多信,却无端从那一袭红衣的舞姬脸上品出一丝带着血腥的艳丽。
乐声渐淡,舞姬向众人献礼,随着升起的高台逐渐落下,几个花童提着篮子驾着小舟自湖畔划一圈,接受游人的赏钱,红船上有人在向花童打听舞姬的姓名身世,小梅探出半个身子,梗着脖子听着,阮慕阳无奈,只得耐着性子站在一边等候——莲花和舞蹈都没在他心中激起涟漪,他只知道天已经黑了,主人嘱咐过要早点回家。
小梅小道消息接收完毕,才心满意足地拉着阮慕阳下观景台,一边走一边眉飞色舞地说道:“这舞姬可真是美,听说她是姿丽堂的老板捡回来的,无名无姓,便也叫她二月,我从未见过这么美的女子,想来她也不输那位作古的二月姑娘,慕阳,你说呢?”
“嗯。”阮慕阳口是心非地点了点头,早在他看清舞姬的第一眼就已经在心里做出了评价——不如我家主人好看。至于舞姿么,自家主人不能跳舞无法品评,不过他擅自想象了一下主人穿着大红舞衣的画面,坚持认为主人比她美上百倍——温初月若是知悉他此时的想法,一定连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入了夜之后,湖畔琳琅满目的小摊便成了主角,小梅一从观景台上下来,就把她心心念念的二月姑娘抛诸脑后,钻进人群中“寻宝”了,阮慕阳得格外注意看着她才不至于走散,
等小梅逛得差不多了,游人散去了不少,阮慕阳才成功地挤到卖花船的小摊旁,照温初月的吩咐买了一只漂亮的花船送给小梅,这回他没说是温初月让送的,小梅只当是陪他来游玩的谢礼,便心安理得地收下了,心里还想着这孩子好像懂事了些。
小梅抱着花船,和阮慕阳一前一后走着,老远看见前面围了一群人,不知道在看什么,隐隐传出争执声,她那强盛的好奇心便彻底被激发了,冲身后的阮慕阳一挥手,道:“走,过去看看。”
说完,也不等阮慕阳跟上来,一路小跑,不多时就钻进人堆中没影了,阮慕阳无奈,只得硬着头皮钻进人堆中寻她。
小梅仗着个子小,很快挤到了人堆中央,阮慕阳好不容易挤到她身边想拉她出去,小梅却拽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走:“再看看。”阮慕阳从她闪亮的大眼睛中准确地读出了“不弄不清楚不准走”的讯号。
人群中央围着四个人,一对青年男女,外加两个军官打扮的男人,那对男女好像正在争执,被两个军官从中间隔开,男人高大魁梧,面露厉色,女人娇小瘦弱,一直掩面啜泣。一个相对年轻军官抓着男人的手臂,另一个则在安慰哭泣的女子。
小梅对阮慕阳咬耳朵道:“这个女人说男人非礼她,男人说女人偷他的钱袋,两人各执一词,又没有证人,两位军爷也正头疼着呢。”
第16章 伊人如莲(7)
年长的军官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向人群连呼几声“肃静”,把躁动的人声压了下去,冷着脸对那二人道:“你二人速将详情说清,否则只能把你们一并带上公堂了。”
一听说要上公堂,女人哭得更凶了,那男人倒是坦荡,立即说道:“方才我在二月湖赏莲,散场的时候游人太多,被这女子迎面撞了一下,当时我并未在意,走了几步却发现钱袋没了,我回头一看,发现她已经挤在人群中跑远了,便追着她到了这里,我刚刚抓到她的手腕,她却大喊‘非礼’,我没拿回钱袋,自然不能松手,就引来这么多人围观。”
男人的声音铿锵有力,说话时气息稳重,条理清晰,配上一对剑眉怒目,几乎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人群中有人在低声议论“我瞧他不像是在说谎”,“二月湖的确有些趁人多偷人钱袋的蟊贼”。
这些议论自然落入了中间几人的耳中,女人一听就憋不住了,也不哭了,拽着那年长军官的衣袖,愤然道:“军爷,人家都说捉贼拿赃,刚才你也托人替我搜过身了,我身上哪有他的钱袋?他欲非礼于我,还凭空污我清白,还有天理吗?你可要替我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