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初月好像并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目光依旧停在那少年身上,道:“温烨,你听到了吧,有他照顾我就够了,我喜欢清净,你知道的。”
说完,往石桌靠近了一些,阮慕阳便推着他坐在桌边,给他倒了杯新茶放在他手上,温初月慢悠悠抿了口茶,才将视线移向温烨。
“……也好。”温初月的视线停留在阮慕阳和自己身上时温度明显不同,温烨被这巨大的落差怵了一下,在温初月冷漠的视线中试探性地问道:“那父亲寿宴……”
温初月忽然勾唇笑了:“难为父亲大人这么有心了。”
眼尾的泪痣丝毫未动,笑容未达眼底。
“十日后,我来接你。”
第7章 人面桃花(7)
“小十七,茶杯怎么少了几个?”温初月照例在院中小憩时,发现阮慕阳端过来的一套茶具里只剩两个杯子了。桃子经常偷喝茶杯里的茶,阮慕阳一般会把一套茶具都拿出来。
阮慕阳一边倒茶一边答:“对不起,主人,昨天清洗茶杯的时候不小心摔破了两个。”
一个是温烨喝过的,一个是温烨摸过的。
当然,并不是不小心摔破的,其实阮慕阳自己也说不清这么做是出于什么意图,包括他昨天突然插的那句话,他很清楚在主人交谈的时候不应该做出这么僭越的举动,可大脑还未思考,身体就先一步行动了,在那之后他仔细思索了很久,认为这属于一种不够成熟的表现,与小孩子得到了珍贵的玩具,不想和别人分享的心情是一样的。
只是他忘了“不想和别人分享”这一感情,是不分年龄的,那时的阮慕阳,只是觉得自己没用而已。
“破了就破了吧,几个杯子而已,咱家还没穷到这种地步。”温初月那时候背对着温烨,并不知道他碰过几个茶杯,也就没往深处想,只是觉得阮慕阳有些心不在焉,以为他是为了摔破茶杯的事情在认真的内疚。
温初月能揣测阮慕阳的心思,多半是依靠一些动作的细节,例如他刚刚倒茶时的动作比平常要僵硬,虽然最能直观表达情绪的脸上基本看不出什么,但他毕竟还是年轻了些,身体的动作往往能泄露一些端倪,只是这方法过于片面了,偶尔也有看岔的时候。
阮慕阳并没有为摔破茶杯产生一丝一毫的歉意,他满心满脑只有一个念头——要一个人照顾好主人。
隔天阮慕阳就弄了些工具开始修葺院墙,小梅来送饭的时候,被围墙上茂密的藤蔓中探出的绿脑袋吓了一跳,险些打翻那两人一猫的午餐。
那绿脑袋见了小梅,低声唤了句:“小梅姐姐。”
“慕阳?”小梅听出了他的声音,手忙脚乱地拎起食盒,靠近围墙仔细看了看,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是在干什么?”
阮慕阳骑在一个木梯上,半个身子埋在绿叶里,头上也横七竖八插了几根枯枝,脸上不知道怎么搞的,糊满了绿色的污渍,只有一双眼睛还是漆黑的,模样比街头卖艺人的猴还要邋遢,偏偏本人还毫无自觉。
阮慕阳挥了挥手上的镰刀:“我把这些藤子砍了,把院墙修补一下。”
“这院墙塌了许久了,不补也罢,况且你一个人也做不来,”小梅进了院子,绕到阮慕阳身后,“慕阳,先下来吧。”
阮慕阳艰难地从枝叶中退出来,一边整理衣衫一边道:“听闻东海起大风摧毁了许多宅子,近来每逢风雨,这院墙便摇摇欲坠,修补一下,总是放心些。”
小梅闻言笑了笑:“你担心那么多干啥?我在渝州城生活了这么多年,可没见过能把房子摧毁的大风,再说了,你要是真担心,回头让你家主人给大少爷捎个口信,在府里找人来修便是,你一个人要修到什么时候去?”
在听到“大少爷”三个字后,阮慕阳手上的动作忽然一滞,垂下眼,看着小梅一字一顿地说:“小梅姐姐,没关系,我自己可以。”
小梅一瞬间像是从少年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厚重的压迫感,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时,依旧是一个神色淡漠的少年,正面无表情地摘掉头发上的枯枝。
“小梅姐姐,你退后些,这□□不太稳。”
“哦,好……”小梅仍在恍神之中,只嘴上应了,脚下并没有动作。
“小十七,怎么样了,下来休息会儿吧,”温初月忽然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抬眸一看,先是看到了傻站着的小梅,然后才顺着小梅的视线看见了骑在木梯上的阮慕阳,这一看便笑出了声:“哈哈哈……小十七,你那模样可真是有趣得紧,原来你还有演猴的天分,我竟然都没发觉……”
虽说温烨印象中的温初月并不爱笑,但在阮慕阳看来,温初月其实是很爱笑的,他见过温初月各式各样的笑容,冷笑嘲笑讪笑皮笑rou不笑,抑或是像此时此刻这样,毫无Yin霾的、爽朗的笑。
温初月安静坐着的时候,就像一幅绝美的画,美虽美,却不似凡间之物,自然而然带了几分游离世外的疏离,好像远天绽放的烟火,无论怎么伸手都无法触碰,可他笑起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