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桓环顾了一眼左右,正中的木台子下此时正坐着黑压压的一群人,他们面目红润,神色寻常,伴随着台上传来了一声梆子的清脆声响,发出了如chao般的掌声。倘若不是方才门外那白衣女鬼的出现,宁桓定会以为自己置身于一家普通的酒肆中。宁桓抿了抿嘴,深吸了一口气,心道,既来之,则安之,于是也找了一个角落处的空位坐了下。
身侧响起了一片悉悉窣窣的人声:“廖先生来了。”有人轻声道。
廖先生?宁桓可不记得问仙居有说书先生叫廖先生的。宁桓蹙了蹙眉头,放在木桌底下的双手微微攥紧了拳,只见台上走来了一个年约四十的男人,穿着一身素白的大褂,他微微一颔首,面上露出了一诡异的笑容:“今日,咱们来讲讲发生在佘人镇的一桩奇闻怪事。”举手投足间仿佛一只提了线的木偶,僵硬而呆滞。嗓音干涸而沙哑,宛如一架破旧的水车发出了一声吱呀吱呀刺耳的声响。
“十几年前西边有个庄子,老爷死了。少爷带着新过门的妻急冲冲地赶回奔丧,晚间忽遇大雾,二人在荒野间迷了路,这时正好发现了一个小镇子。这镇子名叫佘人村,话说这个镇子,自来只有住在那里的本家人才能找见,这一天被他二人撞上了也真是奇事一件。”
“于是二人决定就在佘人镇上休息一夜,镇民们遇上迷路的夫妻二人倒也未惊讶,反而热情地接待了二人,将他们安置在了镇中的客栈里头。”
“更奇的是,这夫妻二人发现啊,这来投宿的不止他们二人,客栈里头另有五个在。说来也是赶巧了,这天夜里,妻子忽然发起了高烧,少爷无法只得去叫上客栈老板问一问这镇里头有没有能治病的大夫。可这丈夫一出门,就发现了一件怪事情。这镇子里啊,一个人也没有。找来找去,只有今儿晚上寄宿在这客栈里头的这七个人。
“众人觉得奇怪,经过一番商议后,大伙儿决定让其中一姑娘留下照顾生病的妻子,少爷跟着其余五人去镇上的别处看看。”
“你是新来的吧?”宁桓身侧那个一直专心致志听着台上说书先生讲书的宾客忽地出了声。宁桓心中一凛,他一脸忐忑却并未搭话。
那宾客不以为然地哼笑了一声,慢悠悠呷了口茶,他眼珠子朝周围转了转,忽地冷不丁地低声道:“有鬼。”
宁桓诧异地望向了那宾客,他手中澄澈茶碗内正倒映着一个被烧焦了的骷髅头,形容枯槁的骷髅此时正直愣愣地望向他,炭黑的牙齿忽地夸张地摆出了一个诡谲的笑容。宁桓怔怔地抬眸,发现那宾客也正意味深长地看向他,同样地露出了一个鬼气森森的笑……
骤然间,四周的场景变化了,青白色的墙壁被乌压压的烧痕覆盖,火光起来了,灼热的温度使整间酒肆变成了一个碳烤的蒸炉,窗棂上蒙着的白纸被熊熊燃起的火焰渐渐蚕食殆尽,木头结构的房梁发出了劈里啪啦的呻yin,不断有碎木从顶上掉落下来。
宁桓慢慢地瞪大了眼眸,他愕然地望着身侧的宾客在他眼前缓缓变成了一具焦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腐的味道,呛得他喉咙生疼。“有鬼。”那人的声音仍在耳畔间响起,Yin恻恻地说道,“你们之中有人是鬼!”
台上的说书先生成了一具僵直的黑色炭尸,台下人的尸体横七竖八躺着。宁桓冲出了那家诡异的酒肆,回眸时,方才那个白衣女鬼正在二层面无表情地凝望着他……
“宁公子?宁公子?”宁桓兀地晃过了神,他空洞的眼眸内又恢复了焦距,身侧的衙差见此终于松下了一口气,感叹道:“宁公子,方才怎么喊您都不应,真是吓死我了。”
宁桓望着左右,气温骤然间回了凉,自己仍还站在原地,只是方才那股灼烧感却真实地横亘在了他的心中。宁桓听衙差唤道,干巴巴地扯出了一抹笑,回道:“我无事。”
“哒哒”的唢呐声忽然从后响起,白幡晃动,纸钱在风中飘飘洒洒地扬起,撒了一地。在一片哭闹声中,几个人抬着一具黑木棺材走了过来。宁桓与衙差急忙退到了一旁,衙差啐了一口,暗骂了一声晦气。他望着宁桓仍是一脸出神的摸样,于是说道:“宁公子,天色不早了,既然没什么事情那我先走了。”
宁桓点了点头,他从袖中拿出一张银票塞给了衙差,回道:“真是劳烦衙差大哥了。”
“哪里哪里。”衙差收下了银票乐呵呵地就走了。
宁桓默然了一会儿,脑海间始终浮现着那黑红牌匾上“问仙楼”三个大字,他想了想,不信邪地往问仙楼的方向走去。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酒楼中赶来听书的人早已散了。酒肆门前的牌匾下的两串大红灯笼亮着,灯火璀璨,照着周围一片亮堂堂的热闹。虽说听书的人散了,可酒楼中来来往往又迎来的夜间新的一拨客人。三三两两的客人簇拥着走了进去,将一层的大厅坐得满满叠叠,人声鼎沸,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问仙楼的小二此时正穿梭其间,忙着端茶送水,见了宁桓,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笑盈盈地迎了过来。宁桓是问仙楼的熟客了,脾气好又大方,小二的语气中也带着一丝熟稔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