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熹昏昏沉沉地醒不过来,浑身仿佛被摧折过一次,从骨头缝里透着酸软,眼皮也重得不像话。
他心里明了,这是因为媚丹的特殊性。
媚丹,虽说名字听着有些俗,但其实是种很挑剔,也霸道的丹药。
一旦服食,便会逐渐改变宿主的体质,使之更加适合承欢,也更加容易被情欲所引,但有一点,若服食之后第一个与谁欢好,那最好的选择就是一直与这人在一处,若是有第二人插足,宿主便会逐渐迷失本性,沉溺与情欲之中。
沈熹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云祁知不知道,又是怎么想的。
……
“师兄,”他听见云祁跟他说话,言语间十分克制,“眼下未免引人注意……权宜之计,师兄勿怪。”
沈熹还在猜测是什么“权宜之计”,就感觉到云祁用毯子将自己裹起,又抱起,两步出了马车。
一阵风起,水汽扑面而来,隐隐透着咸腥气,沈熹这才惊觉,原来已经到了海边。
也就代表着,他们离蓬莱岛越来越近了。
沈熹还在晃神,就听见云祁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悲哀和焦急,跟什么人说话:“在下是去岛上寻灵药的……这是在下的妻子,中了魔族的毒,眼看就……唉。”
另一道声音附和他:“是了,正值这个日子,错过了可就不好了,岛上如今……你定是爱极了她。”
云祁抱紧了怀里的人,面不改色:“是啊,为了我的妻子,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沈熹却不想再听下去了。
他眼下满心里只有裴南山,却又和云祁Yin差阳错欢好了一场,这些日子醒不过来,云祁也一直没有跟他说些什么,沈熹正好逃避。
可眼下他忽而这样一说,不管是不是真心,沈熹都觉得听不下去。
他自然是爱极了裴南山的,裴南山也与他互通心意,可眼下裴南山安危与否尚不可知,他却以这样一副姿态被云祁抱着,还口称妻子,这让沈熹觉得难受。
他忍不住想裴南山知道了会怎样,也忍不住要怪云祁,可转念一想,这哪里又能怪云祁了。
分明是他被那媚丹所惑,在情欲之下做出那等勾引人的举动,他隐约还能记得,云祁将手按在他肩上,是个带着推拒意味的举动。
沈熹被翻来覆去的念头折腾得几乎缓不过来,愈发觉得自己越来越容易被媚丹所惑,也越来越没办法控制自己,就这样背叛了裴南山。
倘若裴南山知道了……
沈熹近乎恐惧地想。
……不。
他在挣扎间睁开了眼睛,这才发现他们已经上了一艘小船,平稳而快速地往蓬莱岛而去。
眼前月色入水,一片银光皎皎。
不。
他不会知道的。
……
对于大多人而言,蓬莱岛是个很微妙的地方。
这里本是一处仙山宝地,似乎是上古大神遗留的秘境,其内灵气充沛,有灵宝无数,是一处修士俱趋之若鹜的修炼宝地,因着它在东海之中,且外围云飘雾绕,便被称作“蓬莱岛”,只是除了一岁内只有六月与十二月能分别进入,其余时候都是关闭的。
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如这样一般或近似的宝地虽少,却也并非没有,而蓬莱岛之所以能成为其中最特殊的一个,是因为这座岛中,恰好有护界大阵的阵眼。
阵眼在灵气滋养中,虽然因为法则所限不可化形,却早已生了意识,平日里行踪不定,却从未出过岛。
而多年前,那一场大战中,魔族狼子野心,偷走阵眼,导致大阵岌岌可危,千钧一发之际,正是承虚尊上挺身而出,以身祭阵,而不久后,他的道侣也来到蓬莱岛,跳进了岛心深潭,随之而去。
这才算是稳住了阵法,也庇佑了苍生。
虽然出了这样的事,但蓬莱岛到底还是一处不可多得的仙山宝地,数位大能当初也立下守卫与制约,禁止登岛,可终究是百密一疏,铁心要入内的人,是怎样也拦不住的。
只好改了这些,却定下规矩,万万不可深入岛心。
这些年来,倒也是平安无事。
而对于沈熹来说,这里带走了这世上仅有的与他血脉相连、最亲的人。
他从没来过蓬莱岛,就连祭拜父母,都只是在剑宗内立的衣冠冢处。
他以为自己此生都不会来这个地方了,可如今,到底是来了。
云祁见他睁眼,脸色一喜:“师兄。”
沈熹还被他抱在怀里,觉得这个姿势十分膈应,于是用依旧酸软的手肘抵住了云祁,想叫他放开自己。
他张了张嘴,多日未说话的嗓子哑得不像话:“你……”
云祁却没有放开他,只低声说:“师兄可想要喝水?我瞧师兄嘴上都起皮了。”
沈熹蹙眉,点了点头。
云祁就抬手取了一旁的水壶,将怀中的沈熹略撑起来些,神色温柔地喂他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