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了前世的身份,祁桦便让人替他搜罗了许多前朝史书来,又吩咐说但凡是景肃帝在世时的着作一律都要寻来。本以为那是前朝之事,大约也寻不到许多典籍,谁知这个头一开,竟是成摞的书册往宅里送。祁桦拿起一本翻了几页,不由皱眉,问道:“这话本子里写的是失落皇子与风流公子的故事,怎见得就是前朝之事了?”那下人便答道:“先生不知道,这话本虽未写明朝代年纪,但这上边说的却是前朝景肃帝在位时候,那最受圣宠的安王殿下和谢尚书事呢。”
“安王……萧衡煐?”祁桦倒也还记得这位漂亮王爷的轶事,点了点头,心想当年明康帝养了这么三个儿子,也不知心里究竟是什么想法,合上了话本放在一旁。
那下人见他放了话本,又殷勤地从那一摞书册里挑出两本来,道:“您吩咐的景肃帝的话本在这儿呢。”
祁桦伸手接过,也不翻开,只让人退下。待到夜深人静,才就着烛火把话本翻开来,只看了几页便笑:前朝那些不入流的文人,写起故事来也太天马行空了。
先前读那些史书时,他常有身临其境、灵识相通之感,可如今看着话本,却是半点实感也无,可见这些故事全都不真。话虽如此,他倒也不讨厌这些与他前世生平风马牛不相及的故事,如逢风清气朗,微风徐徐,便会让人将院石凳石椅擦了,摆上些Jing致果子,再启出一坛桃子酒来,在那桃树树荫下翻几页话本。有时看得倦了,将那书册摊开放在桌上,那桃树便会飘下一朵桃花来,悠然飘落在那书页上,给他作个书签。
所谓神仙岁月,大约也就是这般模样。
不知不觉,又是四五年过去。祁桦的学馆里接连出了好几个举人,一时间名声大噪,前来求学的学子几乎踏破了门槛,而祁桦本人更是声名远播,传闻他不仅姿容绝世,更是才高八斗,经史子集教得,琴棋书画教得,弓马骑射亦教得。这传言虽有些许夸大,倒也大抵属实。也因为这一缘故,祁桦那位堂兄自南粤经商归来,也没舍得给自家儿子换个先生,仍托付给祁桦管教。祁桦知道自己这位堂兄一年里足有半年不在家中,又想着那祁玉安性子乖巧可爱,是个极惹人疼的,倒也毫不介意,堂兄外出时,便让那孩子住到自己别院里边方便照顾。祁桦不觉得这算什么大事,可不知为何,但凡他白日里与那孩子有些稍稍亲密的举动,到了夜里,那萧衡焕脸上便要露出醋意,又怕惹他不高兴,强自忍着不肯发作。祁桦为了哄他,每次都要陪他行上好一番云雨,直到嗓子都叫得半哑,才算把人哄好了。及至醒来,察觉自己腰酸腿软,更不禁要笑,想着自己这情人醋劲当真不小,连个小孩子的醋都要吃上这许多年,也真是无药可医。
却说这一日夜里,祁桦在院中呷了半壶小酒,正欲归房,却见祁玉安拉了同学的卫恒远往自己这边走来,手中还拿着一本书册。祁桦知道这两人在学里交好,夜里也常常一同做功课的,只以为是课业上遇到了什么疑惑,才过来寻他。谁知两人过来给他行过礼后便将那书册递过来,又开口道:“我们今日寻着了这么本东西,这人硬说这东西仿佛是我写的,我说‘这写书之人遣词造句引经据典远胜我百倍,哪里就像是我写的了’,他却说‘若论文笔辞藻,再过几年,你也未必不及这写书的人;若论心思玲珑,多愁善感,却是如出一辙的’。我也说不过他,就请先生评评理罢。”
祁桦听了便不禁要笑,只不想在学生面前失了仪态,故意抿了唇翻书来看。这书仿佛是本小说,讲的是写书人家中两位兄长的故事。祁桦看了几页,不知为何,一股强烈的心悸之感蔓上心头,比他翻到前朝史书那夜犹有过之。他不想在两个学生面前露出异样,只得先合上书页,道:“今日夜已深了,你们两个早些歇下罢,明日再给你们做个裁断。”
那两人相互看了一眼,也不疑有他,恭恭敬敬地与他告别。两人转身离去之时,祁桦余光瞥见那卫恒远手指仿佛不经意地在袖口摆了摆,正碰上祁玉安的手指,与他四指相互绕了一绕。祁玉安抬起头来瞪了这同窗一眼,却也没说什么,看似缩了缩手,片刻后便也把那手凑过去,与他握在一起。
祁桦自己与萧衡焕欢好多年,见此情形立即便反应过来,不禁面露忧色,想着他仗着世人都不知道这桃树是男是女,又借着灵异之说敷衍过父母倒也算了;这两人若是做出那些离经叛道的事来,却只怕是无法善终的。然而此事一时间也急不得,这忧心只得权且放下。
祁桦拿着那书册回了屋,点起烛来继续看了那故事,却是越看越心惊。原来这故事说的是一个大家族里,写书人的长兄因觊觎了一位兄长的美貌,自那兄长少年时起便对他用下情蛊,逼迫其与他欢好,此后又纠缠其多年,直至那位美貌兄长终于坐上家主之位也仍不罢休,两人纠缠了整整一世。而故事结局,也是那美貌的兄长先行离去,其长兄以身相殉,共赴黄泉。
祁桦放下书册,长长送出一口气来。那再强烈不过的心悸之感已经明明白白地昭示了这故事必是真的,且说的就是他前世之事。再与那历史年代比对一番,更是确信无疑。祁桦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