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林婉照常醒得迟些,桌上竹网笼下有早饭,裴远留了张字条给她,说他先去田地里看庄稼,中午就会回来。
他这笔字写的很好,让她忍不住多瞧看几遍,才把字条叠起拢进袖子。
没有冬哥亦步亦趋地盯梢,她直觉一身轻松,无论什么都自由起来。临出门时裴仁正在小小一方晾台上筛豆子,把坏豆挑进盆里。林婉道:我去村里随便逛逛。
他连头都没抬,干巴巴嗯了声,算是回答。
林婉瞅着他,摸了摸脸,略有无奈。
裴仁像是想到什么有话要说,憋了半晌,挤出一句话来,......看天很快要下雨,还是早些回来。
说完手上比方才更忙乱,生怕林婉再和他多说一句话似的。
她眼睛一亮,脆生生应了句,心情不自主地轻快许多。
暑夏的太阳很烈,刚经过一夜,胡同中的积水都退了,两旁稍高些的地表已经晒干,足够走人。林婉的绣鞋挑硬些的地方踩,刚躲过迎面赶来的牛车,冷不防给谁在背后拍一下,顿时一激灵,回头却见冬哥笑得灿烂极了。
冬哥的圆亮的杏子眼在她脸上一扫,笑容当时就垮了,嘟嘟囔囔,小姐,你怎么又不戴笠帽就出门呢?你身子弱,闻太浓的花香都要咳嗽的,这村里花草这么多,有些地方还不怎么干净,你的嗽症又犯了怎么办?
林婉拉住她,欢快道:怎么又回来了?
她身边女伴不多,只有冬哥翠缕两个丫头因从小在身边的缘故,秉性习惯都相投。冬哥不比翠缕持重,她少女心性,贪玩好动,虽然是林婉故意支她先回林府,但冷不丁看见人在眼前,说不开心才是假的。
转眼扫见冬哥手上绿油油一堆叶子,嘴馋得不光跟我抢鸡爪子,还吃上草了?
冬哥又往嘴里塞几片叶子,村里人说这叫榆钱,能吃的,可甜呢。小姐你不能哎呀,我刚摘的没洗,小姐吃坏肚子怎么办?
是榆钱,林婉小时候吃过,长大后倒忘记了味道。
她把这榆钱放进嘴,冬哥见抢救不下,直咧嘴,这要是给嬷嬷们知道,那我就......横掌在脖子前,做个抹脖子动作,能不回来吗,夫人和房嬷嬷担心得了不得,立刻把我遣回来了。
她才把身后藏的三层匣子递给林婉,临走前翠缕给我,说是李嬷嬷的儿媳妇给她,要她给我,等到了再转交姑爷的。
李嬷嬷那儿媳林婉有些印象,是林府的买办之一,人很能干,但好卖弄,因为会逢迎看脸色,又常把外头买的新奇小玩意儿带给林府各屋子的姨太太,大丫鬟,所以很得林宅女眷的喜欢。
有什么重要东西非要这么麻烦地递交?
林婉狐疑地接过,见匣子不小,四四方方,足有小臂宽窄,托在手里沉甸甸的,贴在耳边摇晃几下,声音闷细,像是满满当当装着不少东西。随意打开第一层的扣锁,见是一只Jing雕如生的白玉手,手指上还搭着条檀香木手串。
白玉手仿女人手的大小雕制,每一处骨节回环处都有供活动的滚珠,稍用力就可改变手的形态,触手微凉,很快温润如人的体温,远看真如活人手一般。
那檀木手串大小不一,小不过她小指甲,大如鸡卵,总共有十几颗,颗颗殷红圆润,纹路古朴,拿到手里细看摩挲,竟不全是看上去那般光滑,珠子是双数个数,每隔一颗,便有一颗细镂花纹,其质粗糙,刮在手心微微发疼。
费这么大劲就为送条首饰?
林婉把这檀木手串挑起,围在手腕上试了试,发现足长两圈不止,而且串珠的红绳不知给什么药材香料浸泡过,闻起来倒有些像她屋里常燃助眠的宁息香。
想来又是府中嬷嬷怕林婉在外不能照顾自己,多梦难眠,才给她置备了这个东西。
嬷嬷们真的有心,林婉心头涌上一丝感动,领了情,自然把手串戴上。
虽然长了些,但绕她腕子三圈,也有种返璞归真的时尚感。
等冬哥把匣子送回上屋里,走出大门很远,还是万分不自在,您说都是一个娘肚子生的兄弟,姑爷的弟弟怎么就和姑爷差别这么大呢?就跟块木头似的,待人接物都这么没眼色。
说完意识到话语不对,向四面打量一番,见只有零星几个村民,且隔距很远,不可能听见她和林婉说的什么,这才抱住林婉胳膊,咬着重音保证,小姐可千万别当真,我就是随口一说,既然是姑爷的弟弟,那一定也差不了。
冬哥说得诚心,听她夸赞裴远,林婉忍笑一扬下巴,装作勉强接受的模样,这还差不多。
老榆树亭亭立在近庄稼的一片空地上,正对就是一户人家,紧挨着榆树的也是一户人家的院子。许是防人借树杈的高度跳进院,所以旁挨的这面墙较别家都高些。
林婉的目光在两户人家间流连,这树是谁家的?
我也不知道,它生在这里,也不是在人家的院子里,应该没主子吧。我是直接摘的。
这丫头久长在深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