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折了一枝半开的三醉芙蓉,插进雪白的细颈瓶里,移到窗边的琴桌上,顺手开了窗。
“我们在这儿玩!”两个孩子异口同声。
多好的年纪啊,就该自由自在地玩耍,无忧无虑。
“他不给,你便动手抢?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哥哥平日就是这样教你的吗?”秦昭声色俱厉。
秦湘儿乖乖答应:“好的,太子哥哥慢走。”
秦昭嗤之以鼻,别说是病人,就算是再健康的人,整天关在屋里不见天日,没病也闷出病来了。
“初,郑武公娶于申,曰武姜,生庄公及共叔段……多行不义,必自毙……国不堪贰,君将若之何……”
“知道了,太子哥哥。”秦湘儿乖巧地应道。
“昭儿,你来得正好。”他靠在软塌上,咳嗽几声,招手让秦昭过去,“你母亲上午来过,与朕说起你的婚事。”
“太子哥哥……”秦湘儿稚嫩的嗓音颤了颤,鼓起勇气开口,“其实没带书简的是我,我昨晚温书晚了些,早起的时候忘了带,先生说今天要查背书,二哥把他的书简给了我,所以才会没书的。”
秦显把吓出来的眼泪憋回去,结结巴巴地回答:“不、不疼了。”
“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能抢别人东西。”秦昭神色缓和下来,“这次就算了。还疼不疼?”
秦昭的五官肖似丽姬,但当他和天子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却使人一看便觉得这是一对父子。
秦昭转头看向妹妹:“湘儿呢?”
“背背看。”
“这样啊。”秦昭明白了,他捧起秦显的脸看了看,“既没什么大碍,便是寻常小事。叨扰先生了。”
近亲肯定不行。秦昭刚刚坐下,立刻表示拒绝:“不太合适。”
兄妹三人吃完了午饭,秦昭道:“哥哥要去麒麟殿,你们是跟我一起,还是在这里玩,或者回你们母妃那儿去?”
“我背得还不熟。”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羞涩地说。
“呃……后天?”他偷偷瞟了眼秦昭的脸色,“明天也行……”
秦显的脸垮了下来,秦湘儿噗嗤一笑。
秦昭摸了摸妹妹的头,叮嘱:“以后上学别忘了带书简。”
“我、我忘了带,想借他的用用,他不给,我就……”秦显慌张地辩解着,不敢抬头。
白炀这才安了心:“谢太子殿下宽宥。”
“好,注意安全。”秦昭抱起黑炭似的猫咪,放到秦湘儿怀里,“顺便帮哥哥照顾小黑。”
秦昭愕然:“未免太早了吧?”
白炀还有些不好意思,秦昭温和地笑了笑,安抚道:“没什么事,不必放在心上。是显儿先动的手,不是你的错。”
他自己年岁也不大,却没人敢把他当成孩子看待。
走出弘文馆,秦昭的笑容一收,冷声道:“怎么回事?堂堂皇子,连自己的书简也没有吗?怎么好意思抢别人的?”
秦显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干巴巴地说:“《郑伯克段于鄢》。”
他不吝赞许的笑容:“背得很好,一字不错。——显儿,你什么时候背给我听?”
说不清是哪里像,但言行举止之间,就是很像。
这篇文章很长,秦湘儿背完的时候,东宫也到了。
皇子殿下想抢白炀的书简,白炀不给,是以动起手来。”
秦昭带着他们到东宫吃午饭,路上随口问道:“今天学了什么?”
麒麟殿的门窗总是紧闭的,因为太医说天子要静养,不可染了风邪。
“……先生还没叫背呢。”
秦显吓得身子一抖,秦湘儿也花容失色。
“会背了吗?”
可是秦昭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开始上朝听政了。
“不早了,早点相看,把人定下来也好。”天子笑眯眯,“你舅舅家有两个女儿,你都见过,感觉如何?”
“不敢。——恭送太子殿下。”
“朕也觉得不合适。”天子赞成地点点头,“
虽然在学业上要求严格,但大多时候,秦昭对孩子们是放养的。秦显可以撅着屁股跪在草丛里抓蛐蛐,秦湘儿可以站在木板上荡秋千,他们爬树掏鸟蛋,钻洞捉迷藏,就算身上玩得脏兮兮,头发乱糟糟,也没有关系。他会帮他们收拾好,送他们回去。
“何必客气?你父亲是我的老师,你又是显儿的伴读,随意一点也无妨。”
天子体弱多病,仅有的精力都用来教导太子和治理国家,已然十分勉强。这两个孩子七八岁,难得见天子一面,平日里多是秦昭在管。
“那就明天。”
只是天子爱笑,看上去温和仁慈,没什么脾气似的。见了秦昭,更是眉开眼笑,憔悴的面色都好看了许多。
三醉芙蓉早晨开放时是白色,而后浅红,到了午后逐渐转为深红,一日三变,仿佛是一位美人喝醉了酒,酡红的脸颊娇媚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