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这老高也非等闲之辈,年轻时远赴重洋,花重金去英国接受正统的管家培训,只为了学习如何更好地伺候主子。
自打他学成归来,那套伺候人的活计,确实干得比谁都心应手,深得老爷子的重视。
如今,老高也是一把能送进养老院的年纪了,可言行举止上还保留着洋人管家的风范。
每天坚持梳倍儿正的大背头,手上戴着一副白手套,穿一身笔挺的黑色燕尾制服。
有时候,连梁小京都不得不佩服他这了不起的毅力。
不过,就梁小京这些年的观察,老高的骨子里实则藏着一种无可救药的奴性。
就说他对梁老爷子的忠心,就跟太监对皇帝似的。
好歹都他妈二十一世纪了,梁家不少人还搞得好似封建王朝.
为这事,每次回到主屋总害得梁小京浑身不得劲,误以为自己走到哪个古装片场了。
当然 ,梁小京心里笑话他们遗老遗少的,人老高心里也未必心甘情愿地想认梁小京这个“主子”。
就说这喊一声少爷,喊楚远和喊他,听在梁小京耳里就有不足为外道的微妙。
而主宅里的下人们也惯于见风使舵,在他们心里,估计也只认可天之骄子的楚远为名正言顺的少爷。
像梁小京这类属于蹭饭吃的,可以忽略不计。
跟在楚远身后地走进了大宅,脚下的大理石依然是记忆里蹭亮蹭亮的。
这种近乎变态的干净程度,仿佛在上面掉下一根头发丝,都是造了什么大孽。
于是每回走上面,梁小京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含胸收腹提脚尖,真比走钢丝还提心吊胆,悬心不止。
除此之外,大宅内部的设计与布置,也是符合梁家一贯偏好的奢华与富丽。
自从踏进这所宅子起,眼前闪过的不是名家手笔,便是古玩名器,有些还是极难得手的成套古董。
虽然梁家如今家大业大,这种爱显摆在外头让人观赏的做派,似乎与跳蚤市场小贩也无差。
况且又不是在墓室里,在家搁那么多年代久远的古物,Yin气森森, 也不怕瘆得慌。
梁小京与楚远走进了餐厅,就见老头子正坐在轮椅上,被下人缓缓推进餐厅,坐上了主位。
兴许刚刚午睡醒来,他穿着一件赭色的丝绸睡袍,脚上是一双暖和的驼绒拖鞋,稀疏的白发却被梳理得整整齐齐,威仪而不失体面。
古有云:相由心生。
老爷子年轻时就因手段狠辣闻名商界,如今风烛残年,但依旧目若鹰隼,薄唇钩鼻,和曹Cao同属一脉的jian雄相。
特别是今天,梁老爷心情似乎很不错,看向梁小京的时候,还破天荒勾了下唇角。当然这不笑还好,这一笑就搞得梁小京脊梁发冷,心惊rou跳!
妈呀?这笑是几个意思?
是走了狗屎运,还是时来运转要回家来张彩票呢?
据说今天的晚餐,都是何小姐为君洗手做羹汤,亲自下厨的。
待菜都上齐了,何小姐才在老高陪同下从外面走进来。
这也不是梁小京头一回见何氏千金——这位何小姐名为何佳芸,容貌秀丽,品行得体,气质绝佳,谈吐不俗。
更难得是,虽然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还能做一手好菜,绝对贤妻良母的不二人选。
抛开何小姐深厚的背景不说,即使再在鸡蛋里挑骨头,梁小京也明白何小姐配给楚远,楚远不算吃亏。
为了讨梁老爷欢心,今天,何小姐特意做了一桌清淡爽口的素菜。
楚远拿着银筷,优雅地吃了起来,可梁小京向来饮食不规律又大鱼大rou惯了,这一顿实在味同嚼蜡,嘴巴都能淡出鸟来。
晚餐吃到一半时,下人还端来佳芸特别炖煮的人参玉竹汤。
自从炖盅被打开后,就闻香气扑鼻,还见盅底躺着两三块瘦rou,勾得人食指大动。
梁小京正苦于桌上摆满的素菜,眼看着晚餐后半段还能开荤,当下就拿起银勺,有些迫不及待地吃起来。
“别喝——”楚远突然急喊出声,一下拍开梁小京的手腕。只听“哐当”一声,梁小京手里的勺子已飞在地上。
所有人皆惊愕无比,将目光对对准到楚远身上。
何小姐也不知究竟做错了什么,被未来夫婿吓得花容失色。
连对楚远向来和颜悦色的梁老爷,此时都板起脸来,不解道:
“三儿,究竟是怎么个回事,为什么佳芸做的汤不能喝?”老爷子脸色Yin沉,对于楚远的莽撞甚感不悦。
楚远无视众人的犹疑,却拿起自己的勺子喝了一口面前的汤水,又细细品尝了一下。
然后摇摇头,这下更坚定要下人撤掉梁小京桌上的炖盅。
“我刚刚喝的第一口汤时,就在汤里吃到了碎核桃。梁小京对这东西过敏。上学的时候,有一回在学校里就吃了核桃做的馒头,就因为严重过敏去了医院。”说罢,淡淡地扫了一眼呆若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