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哪吒何消恨 美人何解仇
大概是只有真正死过的人才懂得,好些事情分不得对错。
兴许那月老赤绳确实是有些玄妙神通,敖丙默默忍耐着背上若有若无的灼痛,一点一滴地梳理着骤然回笼的三千年的记忆——那年东海之滨,他龙王三太子是个好端端地行云布雨泽被万物的正神,偏生就命不好遇见了哪吒。
都说哪吒是灵珠子转世来凡间历三千杀劫的,三千年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自己这儿……
还没待像个透彻明白,就又被人掐着脖子拎起来了。
不用看也知道这整个屋子里能一只手把一个大活人整个拎起来的除了哪吒也没别人,敖丙睁开眼,果不其然地看见了一张苦大仇深的脸,然后勾唇一笑——这臭小子,三千年了半点长进也无!
李云祥恨恨地盯着敖丙,全然没料到他居然会笑,不得不说龙三太子确实生得一副好皮相,薄唇一勾、眼角一翘,好似那枝头融雪,清清冷冷的一滴落下、润了梅花,也触了心弦。李云祥心下烦躁不已,手指一捻,一撮火苗又给他灌进了颈后的筋骨里去。
敖丙下意识地嚎叫了一声,然后习惯性地绷紧身体咬牙忍痛。
“小畜生倒挺能忍?”李云祥有灌了一整簇真火进去。
敖丙在他手中拼命挣扎起来,明明已经连续好些天水米未进,整个人虚弱的不成人样,此时却挣扎地叫李云祥几乎掐不住他,可见这真火灼息之痛。敖丙尖锐地嘶鸣了一声,身躯骤然涨起,竟是被这灼痛逼出了原型。
此处原先是老李修车的库房,地方挺大的,但是装一条龙还是勉强了些。
何况这龙还被灼痛折磨地翻滚挣扎,也就这一晃神的功夫,库房里的东西被砸了个七零八落,连墙皮都被甩动的龙尾拍出几条裂痕来。
李云祥手诀一掐,混天绫缩紧,将他制住。
但敖丙依旧被痛的辗转,龙爪从那缩紧的红绫中挣脱出来,却不见他撕扯混天绫,反倒伸爪去抠自己背上的鳞片——龙爪锋利,一片又一片银亮洁白的龙鳞还沾着皮rou被活生生抠下来,叫人只看着都不由得寒毛直竖。
可看着眼前这一幕的是李云祥。
当初那只被他抱回家养着的镇水神兽幼崽从门缝钻进来,想找主人玩耍,但神兽有灵,瞧见一条神龙辗转着用爪子抠下一片片带血的龙鳞着实是被吓了一跳,咻的一下又从门缝钻了出去哼哼唧唧地哭着跑走。
然后没多会儿喀莎和苏医生就抱着小家伙过来了。
隔着门都能闻见血腥味儿了,女孩儿们慌里慌张地进去一看,也被吓得失去了言语。
苏医生到底年长些,又是个大夫,下意识地扑过去按住龙脊上汩汩冒血的伤口,转头冲着李云祥大吼道:“李云祥你是不是疯了!”
喀莎被吓得直抹眼泪,满地都是沾着鲜血与皮rou的龙鳞,过于骇人,闭上眼不敢去看。
李云祥乍然清醒过来似的,手指一勾,收回了真火。
喀莎从已经被砸烂的废墟堆里扒拉出来一个已经变形的药箱,忙不迭地递给苏医生,俩姑娘废了好大劲儿才掰开……可是掰开了又能怎么样呢?这条龙这样大,如何包扎的过来?
喀莎声音颤抖还带着哭腔,问:“他……会死吗?”
苏医生沉默不语地拆了一捆缝合线,带上橡胶手套,用酒Jing消了毒。她摸了摸龙三太子身上血迹斑斑的龙鳞,心里五味杂陈——这位德三公子害惨了不少人,但他是神……捏死一个凡人如同踩死一只蚂蚁,凡人无计可施,就像她现在这样、易地而处,凡人依旧无计可施。
喀莎也颤抖着去摸他,爬到龙头那边去想要将他摇醒,“喂,你能不能变成人呀。”
少女这丁点力气完全摇不动一条龙,但龙三太子龙目翕动,微微张开一条缝——入目是一个漂亮女孩哭的梨花带雨的小脸。
敖丙记得,上次见这小姑娘还是冲他扮鬼脸来着……自己废了她一条腿,现在居然还为自己哭成这样,女儿家的心肠总是这般柔软的吗?
但敖丙还是听了她的话,顷刻便化回了人形。
背上的伤化作人形之后更是可怖,中间一条钢筋铁骨,两侧的皮rou被撕扯开来、外翻着,好像是想要将中间那根金属抠出来似的。苏医生摸了下那根银色的筋骨,被烫的瑟缩了一下,瞪大了眼回头去看李云祥。
李云祥神情Yin沉地盯着几乎已经变成个血人的敖丙,心里半分畅快也无,反倒更滞闷了。
“还看什么!去多买些针线绷带回来。”
李云祥仿佛得了什么赦令一样转头逃也似地走了。
喀莎跪坐在地上,把乱七八糟的杂物渣子往两边扒拉两下,抱起敖丙让他趴在自己腿上。
苏医生用纱布沾了酒Jing,对喀莎道:“按着他点儿。”
喀莎依言按住了敖丙的肩膀,只见苏医生将沾足了酒Jing的纱布敷上那些外翻的皮rou的时候,吓得“啊”了一声就闭上眼。但是闭了好一会儿眼,发现了不对劲——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