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正位的典礼,被礼部拟定的还算简单。先是告庙,几处都是帝后亲自祭祀,之后宰相持节重新赐予册宝,最重要的便是为期三天的宴会,和百官命妇的朝贺,以及昭告天下。
且不论这个消息如何在朝堂,民间,卫家一石激起千层浪,至少此时此刻,帝后,万家,几位皇嗣都是欢喜的。
第一天的册封礼成后,瑞香便睡在了含凉殿,为第二天的朝贺做准备。前一日他忍不住和皇帝被翻红浪,没能好好休息,一整日都是强撑下来的,这夜便只是和皇帝搂在一起睡觉。
含凉殿在他死后,许多东西都被带去了紫宸殿,原本皇帝要全部恢复原样,却被瑞香拦住:“虽然是旧人,难道还不能用新东西?我都回来了,要那些做什么?”
他知道皇帝多年来睹物思人,如今更是稍有改变就觉得不安,但瑞香并不打算放纵这种情绪——此心安处是吾乡,只要他在,又何必拘泥于从前?他们是不可能回到从前的,可现在也很好,不是吗?
人总是要习惯的。
于是,含凉殿终究还是陈设一新。两人第一次在新的寝殿新的床上睡觉,都觉得不安心,抱在一起缠绕成呼吸相闻的亲近姿势,静静地躺在一起。瑞香有时候为自己重回年少而感到无名的恐惧,但也很庆幸这年少的身躯可以整个挤在皇帝怀里,被他紧紧抱住,彻底遮盖。
这夜他们两人都做了相同的梦,云雾迷离,高天缥缈,说不清自己看见了什么,也没有什么情节,可醒来后疑惑与某种莫名的猜测却始终萦绕心头。
正名对两个人而言既像是新婚又不是新婚,瑞香看得出丈夫要尽可能表现出熟稔,又时刻患得患失,流露出陌生和惊喜,他自己也是同样。分明是恩赐,可却叫人时时害怕会被收回,谁能想到会残忍至此?
瑞香发现皇帝变得和自己印象中也不大相同,他没有了那么充沛的Jing力,对政事和权力也没有自己印象中热衷,掌控欲更是不知道退到了哪里去,十分习惯地倚重太子,基本不愿意和他分开。
重新住回含凉殿后,两人都在适应新的生活。瑞香很诧异后宫只有小猫三两只,倒不是他对丈夫的心灰意冷有什么意外,只是原来王府里的人居然也凋零到了这种地步,不免叫人觉得冷清荒芜。
自从两人婚后,瑞香便在王府中有着压倒性的地位,但府中也不是没有别人的。季凛的妾室来源包括宫中赐下,兄弟互赠,下面人攀附献美等,当然也还有歌舞伎人,不完全算他的姬妾,但名义上都是属于他的人。瑞香自幼生长大族,又得到丈夫十足支持,后宅中从没有遭遇什么挑战,更遑论挫折,因此入主后宫后倒也慷慨,并未打压过别人的名位。
没想到现在居然只有这么点人。
但当时吃惊过后,瑞香就没有了别的表示。他的心现在变得很窄,也懒得去考虑其他人。从前他当之无愧是个合格的皇后,温柔宽和的主母,但现在他只想做这个男人的妻子,把其他都抛到了脑后。至于千秋万代,雄心壮志,关怀其他人……他实在没有别的心力。他只能完全为自己,为丈夫,为他们的孩子存在。
因为已经见到景历的成熟稳重温柔表现,瑞香和皇帝一样是很信任他的,也就不去插手政务,更不去劝谏皇帝,做什么贤后。他没法去再向丈夫要求什么合乎规范,不耽误旁事,也根本不愿去做约束要求的那个人。
皇帝决意朝会的时候犹豫了一夜,又犹豫了一早上,最终还是觉得自己无法忍耐整整一早上见不到瑞香,干脆就拉起他的手:“你和我一起去。”
帝后共同临朝这是以前也有过的事,进来皇帝议事的时候也是带着瑞香的,但这种礼仪性的场合终究有很强的象征意义。瑞香深知不同,但也只是略作犹豫:“好吧。”
御座旁设了屏风,桌椅,瑞香第一次参与这种事,心中不免有些紧张,但好在他也看不到别人,便安然坐下了。常朝不议事,因此虽然很多人都有意见,却在皇帝沉静的注视下没人说出来。
他们转头就去找太子,又纷纷扬扬雪花般送上无数劝谏的表章。皇帝干脆叫人烧了好几个火盆,倚着桌案翻开一看是说这件事,立刻扔进去烧掉。纸灰在火盆里翕动颤抖,皇帝忽然发出一声挫败的叹息。
坐在他对面如约做一件新寝衣的瑞香抬起眼:“怎么了?”
皇帝扶着额:“不小心把别的扔进去了……算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他们只会以为是淹了,要不然再上,要不然就当面提。”
瑞香便只是软软地笑笑,也不追问,低头继续锁边,又道:“近来景历可是烦得很,他们见不到你,只好去缠着他。”
可儿子怎么好置喙父亲?何况临朝的皇后是他的母亲,景历又不亏?所以景历的态度其实是赞同的,但不好说出来,怕被啰嗦,虽然瑞香现在还没有干政,更没有兴趣,但群臣里本就对皇后重生这回事半信半疑,哪里受得了瑞香立刻就出现在朝会上挑衅自己那脆弱的底线?为了防止日后乱政,自然现在就要闹一闹。
皇帝已经不像是瑞香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