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接过瑞香,母子俩的话似乎已经说完,季凛看向瑞香,打算交代他两句,谁知崔皇后立刻挥了挥手,赶他离开:“快走快走。”
季凛倒不至于不敢违逆母亲,但是看了看两人的神情,他又不得不承认,有些事情母亲远比自己更适合对瑞香说明白,于是也只好离开,出门的时候看见瑞香惊慌又胆怯地看着自己,季凛忍不住走回去,拉了拉他的手:“放心吧,阿娘会好好照顾你的。”
崔皇后似乎冷哼了一声,但也没说什么。
季凛不得不大步离开,瑞香恨不得跟上他一块走,却比他更不敢违逆崔皇后,硬着头皮留了下来。
崔皇后又叫人给他换了一盏茶,顺便多拿了几样点心:“饿了吧?在我这里不要客气,我也不喜欢扭扭捏捏小家子气的样子。快吃,你吃,我说。”
瑞香说了声不敢,但确实有点饿,又不能不听皇后的话,便拿起酥软的点心慢慢啃,两眼望着皇后,期盼她能对自己展示整个真相。方才母子俩的对话在他心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瑞香对自己的身世早就有所怀疑,可是他也无处去追查。
那些人告诉他,捡到他的时候他就是个孤儿,身上没有丝毫证明身份的东西,他的家是找不回来的。
可方才听皇后母子谈话,怎么他们好似心中早有定论?瑞香的心越跳越快。
崔皇后沉yin片刻,最终决定开门见山:“你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便察觉了你的不同寻常。你的言行举止,无不说明你深有蹊跷,以你的美貌,举止,姿态,甚至身体上没有伤痕,晒斑,老茧,难道真的是边野的小民农女吗?而你之所以出现,无疑是冲着他来的,对不对?”
瑞香吃不下点心了,强烈的心虚和恐惧再次出现,但他也不想继续隐瞒,于是点了点头,想要开口,被崔皇后抬手阻止了。
她继续说下去:“一个美人,出现在一个血气方刚,出身尊贵的少年人面前,自然最大的可能是美人计。可是要把你毫无破绽地送到他面前的办法多得是,为何偏偏选了漏洞百出的这一种?偏偏成就了救命之恩,偏偏是对没有特别好色的九郎,偏偏以种种细节暗示他你的不同寻常,你这朵小野花,可是很棘手的。不过,我猜测你自己也并不知道这么多,对吧?”
瑞香连连点头,他佩服于皇后母子的见微知着,也不解为何季凛明明察觉了许多问题却仍然一头栽进陷阱,可他确实是不明白这样能做成什么的,于是忍不住开口:“皇后所言极是,我……妾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以为是要被送给达官贵人。到了边陲后,我便在他们的监视下起居,等待,又按照他们的话救了殿下,后来……勾引殿下的那些举止,也全是他们安排。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们叫我这样做的时候,其实自己也吵得厉害,不相信我能成功,也不相信会得到什么……”
可是他却是没有选择的。
瑞香苦笑:“无论皇后殿下相信与否,其实那时候妾甚至不知道九郎的真实身份,否则,妾恐怕也未必能做得成。”
只是一个达官贵人,高门子弟,其实想起来还不算太严重,毕竟瑞香早就猜测过他们能让自己做什么了。可是牵涉进帝后斗争,皇位更替,一般人又怎么不会出致命的纰漏呢?
崔皇后若有所思地微笑着,眼神忽然柔和下来:“你不知道九郎是谁,可我却知道你是谁。”
即使猜到了她会说这句话,瑞香也不由死死抓住了手中的茶盏,露出渴盼的神情,嘴唇微微颤抖。
崔皇后并未停顿太久,但神情里却出现了苦涩:“你长得很像我从前认识的人,就是长安万氏,永平候夫妻。你像父亲,也像母亲,多半是做不得假的。当年,万云宸因触怒陛下而遭贬谪并州,后来病中又被流放岭南,半路上就……你母亲悲愤,泣血寄书,想将你们兄弟姐妹好歹保全几个,奈何陛下仍然不肯放过,你当时年纪最小,消失了也无人关心,可其余人就……无一幸存。”
或许是吊着一丝虚幻的希望也很残忍,崔皇后并没有迟疑多久,就将整件事说了个清楚。
瑞香像一尊雕像,久久不曾挪动,定定的看着她,恍恍惚惚地问:“那,收留我的人,是说谎了吗?他们是……是谁?”
崔皇后面色更加肃穆,显然并不打算欺骗他:“你觉得呢?当年陛下一意孤行,满朝上下物议如沸,却始终无法阻止。当时你还小……那是十二年前的事了,你应当不清楚,更不记得。有胆量在陛下盛怒之时专门收养了你,后来又将你用在对付我们母子身上的人,你觉得是谁呢?”
她并不直说,瑞香也不知道朝堂上的局势,更不了解政治,可此时此刻,答案却呼之欲出。瑞香甚至觉得匪夷所思,与其说是愤怒,委屈,更不如说是不能理解,甚至到了一种由荒唐而至滑稽,简直要笑出来的地步:“是陛下?可是……为什么啊?”
皇后与越王是你的儿子,永平侯是你的臣子,十二年前……
十二年前的时间点,其实瑞香还是知道的。因为那一年大皇子谋逆巫蛊案发,作为皇帝的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