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凛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低矮粗糙的屋舍里,头顶是泥坯稻草的房顶,高且小的窗子里透出一线正午的日光。他身上的伤口发炎了,又痛又涨,连带整个人也是有气无力的。身下的床铺坚硬,屋里满是土腥味,若不是门是开着的,时不时拂过一阵带着草木清香的风,季凛会认为自己被扔进了突厥人的监狱。
他正要坐起身查看周围的环境,忽然听到一阵轻快又迅速的脚步声清风一样卷了进来,急忙放弃原来的打算,照旧躺在床上,露出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扭头去看进来的人。
一张根本不该出现在这边陲之地的年轻饱满又美丽的面容忽然闯进了他的视线,带着羞涩又忐忑的惊喜笑容:“你醒了!怎么样,身上的伤还疼吗?”
季凛迟疑地露出疑惑的神情:“你是……?”
那粗服乱头难掩国色的年少美人端着一只粗瓷碗,在他的注视中低下了头,露出几分被年岁相当的贵气少年凝视的不安,小声道:“你不记得啦?那天我去河边洗衣服,看到了你受了伤,从河里趟水过来,到我面前就昏倒了……最近在打仗,这里也不太平,我看你不像是突厥人,这才悄悄把你带回来。你放心,我家住在村子边上,除了村里的大夫,没有人知道你在这里的。”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放下粗瓷碗里的苦药汤,扎着手似乎试图把受伤的少年扶起来,却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又犹豫着收回去了。
季凛观察着他。
除了显而易见的美貌之外,这个美人身上还有许多其余的特征,譬如娇嫩的双手,明亮的眼睛,还有洁白的牙齿。他若有所思,却很快按捺了心绪,对少年露出个毫无戒心的微笑:“原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多谢你搭救我。我姓崔,家中排行第九,你叫我崔九郎就好了。”
被这样明珠美玉般有温润光辉的贵人如此相待,少年脸上情不自禁地一红,更加不自在:“我叫瑞香,家中本是此地的猎户,光景很不错,月前突厥人忽然过来抢掠,杀了我阿爹他们……家中只剩下我了,九郎尽管放心,你在这里养伤,不会有事的。”
编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季凛心中轻嗤一声,见瑞香捧起粗瓷碗来让自己喝药,便接了过来。他也粗通医理,尤其熟悉外科刀伤之类的治疗,闻一闻就知道都是对症的好药,便仰头喝了下去。
瑞香又拿来陶罐里煮好的杂粮粥,说他还不可以吃别的,季凛便吃了一大罐粥,又躺下昏睡了。
此地对他而言虽然仍旧危险,但一时半刻却不会有新的变化,才只十七岁的少年初次出征就遇上这样一场失败,又在这穷乡僻壤里遇见瑞香这种难得一见的美人,心中虽然知道有鬼,却还是想看看他到底要唱什么戏。
反正身上的伤痊愈之前随意离开只会更危险,而京中一切还有他的母亲照看,季凛并不怕什么,于是便以难得的闲适留了下来。
以瑞香的说法,他家中原本以打猎为生,所以住在村外,家里人口不少,他是最受宠的老来子,所以从未干过活。可是一夕之间家人都死在突厥人刀下,他只能独自留在此处,时常害怕,又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办。救下明显出自军中遭遇了意外的“九郎”,一方面是寄希望于能为国家对战突厥出力,另一方面也是天性良善,不愿看见他出事。
到底是个美人,举止神态更是令人心动十分,哪怕话里话外都暗示此时此刻“九郎”在这里让他觉得格外安心,甚至动了少年情愫,也是令人意动,十分迷人的。
季凛逐渐痊愈,身边还有配备的鄣刀,能起身的时候便陪他干活,做些砍柴挑水的事,两人日渐熟悉亲密,相处得越来越暧昧。
作为皇后唯一的儿子,季凛不是没见过千方百计勾引自己,搔首弄姿的人,可瑞香的表现青涩又真实,简直像个勾人魂魄的春梦般回味悠长,这倒是难得,他不介意多你来我往玩上一段时间。
左右他的失踪更方便下一步计划的施展,而只要回到营地,他就能立刻以暗害自己发难,掌握整只军队,抻一抻他们也好。
这一天是端午,季凛和瑞香一起去山上采了青蒿和艾草,黄昏时分瑞香便走进他暂住的房间里,点燃了一种混合着雄黄,陈年干艾草,还有蒿草的香料,说是可以驱虫防蛇,现在已经有了蚊子,有了这个就不怕了。
季凛原本并没有在意,因为艾草和雄黄的味道都很浓,即使在窗口点燃,也很快充满了整个屋子。然而瑞香离去后,季凛就渐渐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这香里还有别的东西,甜腻,温软,chao热,像是呢喃的絮语,鼓动着血ye的奔涌……
他悄然按着佩刀站起身,忍着头晕眼花气血上涌的种种感受,轻盈无声走到窗边,看到昏黄的边塞暮色里,瑞香站在一轮落日中,在井台边打了水,悄悄四下环顾一番,便开始脱去粗糙的布衣,用井水擦洗自己的身子。
这一幕并不yIn秽,反而异常纯澈美丽。袒露的身体完美无瑕,又毫无羞涩耻辱之意,更没有诱惑的意图,于是便显得坦荡,与天地落日相得益彰。
象牙白的身躯被涤荡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