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香想来想去,总觉得皇帝如此表现很是突兀,却想不明白为什么,干脆直接开口问:“你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
皇帝绝对不是什么都好的完美之人,甚至可以说是心思太重,瑞香虽然已经是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也时常不能理解,就比如说他总是习惯于把事情想的太坏这一点。有时候猜来猜去反而走上岔路,瑞香选择直接开口。
皇帝竟然露出些许心虚,几分迟疑。瑞香见状越发挑眉,想知道他到底能说出什么来,忽然,他心中灵光一闪,忍不住向前倾身:“昨天你为什么忽然进来了?”
虽然瑞香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这肯定已经是第二天。生产的时候一切都安排好了,忙中有序,可是在瑞香眼里,因为忙着生产,一切都是乱糟糟的。这时候皇帝从来不会进来,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因为昨天发生了什么吗?
皇帝就知道瞒不过他,但自己从头交代又不大愿意提起,现在见瑞香都猜到了端倪,也不得不说:“我刚过来,就听见有人说你哭着进产房……”
瑞香本想略过此事不提,没想到居然又要面对,那种一瞬间爆发的委屈和临盆时不愿意生的抵触现在已经消失无踪,他颇觉窘迫,又不得不开口解释:“我那只是一时想不通,怎么都难受……”
话到一半,他想明白了皇帝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有事?”
想想确实是,生产的时候进产房都要哭,对皇帝来说,怕不是立刻就想到无数可能,不进来他不能安心。可是进来又会看见什么呢?瑞香顿时头疼起来,看看像是做错了什么事的大狗一般低头温顺地坐在自己面前的皇帝,一时间真说不好是什么样的心情。半晌,他轻轻叹了一声:“我没事,只是生产总是这样的。当时哭也不是因为有什么不好,只是确实并不好受,又不知怎么,觉得这个还不是女儿,心里难受。”
因为继承了母亲的体魄,平素习惯也很好,也从来都是七八个月就入盆,瑞香生产一直不算艰难。当时固然觉得很痛,十分难熬,可事后回想,总觉得其实也还好——瑞香听母亲说过一些生育过的妇人交流经验,好似大家都是这样。因为如此说的人多了,他也不觉得怎么样。
不过想想,皇帝还真是第一回见。
男人对于生育的印象,总是很模糊的,孩子怀在妻妾肚子里,得宠的多去看看,也只是浮皮潦草知道一些孕吐,胎动不适,其他的细节怕告诉了他,他会嫌弃腌臜,所以都是不说的。等到十月怀胎一朝生产,男人也不过知道一个结果罢了。生下来了,难产死胎,如此而已。于是这事就会显得很容易,睡过觉怀上孩子,吐一段时间,胎动一会,时间到了,孩子出来了。
皇帝是从瑞香身上学到很多事的,没有经历他自然就不知道。他其实学得不错,瑞香孕吐少,但他也经历过,肚子大了种种不便,半夜抽筋,频频起夜,皇帝都是很快习惯,也没少亲手照顾。肚子大了挪动不容易,瑞香晚上半睡半醒起夜,像只大肚子的青蛙一直扑腾,他睡得警觉,醒来就干脆抱他去。甚至到了晚期快生了,有时候瑞香会肚子疼哼哼,皇帝直接伸手到下面摸他羊水破了没有,然后再问是哪里不舒服。
唯一没有经历过的,就是生产。
瑞香愿意被他照顾,不怕他嫌弃自己,但也不想被他看到那时候狰狞扭曲惨叫的场景。再说,产房里的人已经够多了,多他一个人人为难,顾及着他还怎么如常接生?何况那时候有万夫人在里面,瑞香已经觉得很放心,皇帝反而帮不上什么忙。
夫妻之间再亲密无间,也不能让他把自己所有难看的样子都看光吧?
因为瑞香坚持,所以皇帝一直都是在外面等候。这一回先是听说了他哭着进产房——瑞香是从来不爱哭的,既不把眼泪当做一种武器,也从来不是眼窝浅眼泪多的人,皇帝也见过好几次他临产的表现,当即就想得太坏,进去后又面对闷热产房里浓重的血腥味,看见瑞香苍白的脸,听见他的哭叫痛呼……瑞香自己想想,都觉得这番经历确实足以吓到丈夫。
何况他还会把事情越想越坏。
瑞香觉得心疼,但也觉得好笑,伸手盖住皇帝的手,柔声道:“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吗?只是一场误会罢了。你到底都胡思乱想了些什么?”
一上来就说什么对得起对不起,可感情的事如何计算得失呢?瑞香轻叹一口气,看着不愿意坦诚心中恐惧的男人靠过来,抱住自己的腰,又把脸从后面贴上来,当真是无限眷恋柔情,带着后怕,颇为别扭地反驳:“我怕的就是万一。万一有事,我又该怎么办呢?早知道……不该生这么多孩子的,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有时候对他这种性格,不知道,没料到,事后后悔就是很难过去。瑞香感觉出他的悔意,不由低头看了看怀里已经安安稳稳睡着的景明,抬手艰难地摸了摸皇帝的脸安抚他:“没有发生的事,就没有万一可言,现在后悔过去的选择那是庸人。好啦,你不要再说了,听我的吧,想得太多,就是自扰,重要的是以后。”
说到这里,瑞香忽然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