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明牧没有追出,回头看了看,谷云起架势未收,看起来像是要与他动手。
“谷兄……”
“看来这些随行之人,你很难说服。”
戚明牧无奈:“能被说服的人,至少得有点脑子。”调侃过后,他神色一肃,道,“我本打算说服了谷兄,才好向主事之人商讨。袁山重先来探查,这却有些不妙,我们恐怕得重定计划,而且要快!”
谷云起道:“为何?”
戚明牧皱眉道:“瞧他行止,虽是擅自行动,但此刻退去,必然先向主事人告密,大肆挑拨。主事就算不受挑拨,对我原来计划的说服也会有些偏见……”
“我并未答应你任何事。”
“谷兄……”
谷云起道:“盗匪为所谓宝藏,要攻打天门。天门交出宝藏,可幸免于难么?”
戚明牧一怔,道:“眼下情势尚不须……”
“便是可幸免于难,天门也绝不会交出。”谷云起容色肃冷,“财物虽不重要,对强盗俯首低眉,却绝非天门之风!”
戚明牧默然半晌,道:“你说的是。”
“戚兄若在平日提出,或许无法借出原本,抄录总是可以的。”谷云起淡淡道,“趁火打劫,请恕在下绝不接受。”
戚明牧瞧着他,叹道:“我忽然觉得,找谷雁回商量,此事或许反而能成。”
“权宜之计,大哥确实比我懂得变通。”谷云起莫名地笑了笑,将装药的玉甁轻轻一摇,道,“我不受胁迫。你不妨换个思路,考虑一下……我的办法。”
他不会妥协。
戚明牧却是懂得妥协与转圜的人。
戚明牧明白了他的意思,眼中却流露出焦急与担忧的神色,道:“这药……可不能乱用……”
竟陵城东,林木Yin翳。一骑缓缓行于其间,不慌不忙。马上人一身灰衣,斗笠低压,隐约能见青黑赤红的文绣花纹。
绣面盗?
他走得不快,不知是因将至目的地而放松,或是心中犹疑。
骤然风起,枝叶飒飒。灰衣绣面盗一手挽着缰绳,一手却陡然拍向腰间长剑。剑簧弹开,他挽缰的手已松开,“噌”一声拔剑出鞘,当头撩去。
“当啷!”
金铁交击,他这一剑没有落空,不但抵住来自上方的袭击,且巧劲一旋,将偷袭者自头顶拨至马前。
偷袭者翻身站定,一身黑衣,面上文绣。
又是绣面盗?
马上的“绣面盗”勒马停驻,将斗笠推高,看着马下的“绣面盗”。
“你不是真的绣面盗。”
马下的“绣面盗”开口,仿佛解释袭击对方的原因。
马上的“绣面盗”却道:“你也不是真的绣面盗。”
马下那个没有否认,反而又一次开口:“你却也不是谷云起。”
马上的“绣面盗”颔首道:“我不是。”一顿又接道,“你们却不妨就将我当作他来看待,因为我要做的事与他也相差无几。”
话音未落,二者均已腾身飞出,刹那间人影交错,金铁激鸣,杀意寒气直绞得树林间绿叶纷飞。两人又在倏然间迅速分开,黑衣绣面盗弓身退伏于一株树下,灰衣绣面盗没再回马上,右手剑尖上已染血半寸,显然在对方身上留了印记。
他跟着一踏步,飞身上前,便要一举结果了黑衣绣面盗。左近却陡然一声弦响,利箭破空之声呼啸而来,逼得他不得不偏身避过。黑衣绣面盗趁机翻身遁逃,左旁的箭矢同时接二连三地阻滞灰衣绣面盗的脚步。
灰衣绣面盗挥剑荡开几支,左手跟着取下斗笠,如盾运转以挡箭矢,脚下不停,依旧紧追黑衣绣面盗而去。
那弓箭手接连变换几个方位,未曾建功,便也停下射击,大约亦在追赶。
黑衣绣面盗已穿过密林,疏朗树丛间系着一匹骏马,他翻身跨上马匹,一抖缰绳正要策马离去,灰衣绣面盗也正穿出密林,眼看追之不及,立时归剑入鞘并自斗笠上拔出两枚箭镞,甩手一掷。两枚箭镞一高一低先后奔着黑衣绣面盗与马屁股而去。
黑衣绣面盗耳听风声,回剑抵挡。不料那灰衣绣面盗暗器手法却颇为Jing妙,角度刁钻,他只击落射向自己的那一枚,马股上仍不免挨了一下。那马顿时疼得一声狂嘶,原地转起圈子,又是跳跃又是人立,黑衣绣面盗本已受伤,控制不住,不得已脱镫跃下。无人拉缰,那马立即一尥蹶子,自个儿狂奔入林。
灰衣绣面盗正赶上来,剑已再度出鞘,身后倏然又一阵霹雳也似弓弦惊响,一骑风驰电掣地兜过他身侧,箭矢连珠,直至驰过黑衣绣面盗旁方停顿一下,弯腰一把将之提携上马,即刻绝尘而去。
灰衣绣面盗拔身去追,然终不及畜力持久,几个起落后距离反拉得更大了。他只得停下,望了一眼,转身纵入林子。
片刻后,他已骑马踱在林道上,手中却多出一根缰绳。
黑衣绣面盗那匹受伤的马赫然踽踽在前,缰绳放得松松长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