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何顺势假装被推得没站稳,直直得掉进湖里。
狭窄破旧的栈道上,沉默的男人背着一个俏丽的少年向下行,事实上这样的场景几个月内在青遥门的各大角落里已经上演过不止五次。
小尾巴在后面一会儿拽拽陈何的头发,一会儿又把身子紧贴着陈何走,陈何正满腹心事地思量着种种,走得越来越慢,驰麟似乎有些不满,在后面推了推陈何。
陈何环绕着湖泊行走,这片湖两岸之间起码有两三百米的距离,岸边是松软的沙土,被雨水浸湿之后更加不牢固,一踩就陷下去一泥坑,若是一不小心很有可能打滑,掉入水里去。
驰麟这小子不情不愿地被陈何从背上甩下来,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似乎在表示他对于这场过家家的游戏中陈何的服务很满意,下次还想再来一次。
这力道像小猫挠人,在往常根本推不动陈何这样的练家子。
在驰麟的世界里,除了被强行送上山门这件事是他唯一不能做主的耻辱之外,其他事,他想怎样就怎样,他想摆出什么样的姿态,高傲或谦卑,冷硬或示弱,对他而言都是游戏的一个模式。
这十七岁的少年还没有长成真正的男人,这张面庞可爱又可恨,已经能看出俊美非凡的英俊轮廓,稚气和青涩却也未完全褪去,笑起来还有颗虎牙。
因为直觉青睐陈何,所以他才会做出那些依恋依赖的行为,兴奋地过了头也好,害羞地红了耳朵也好,心跳快地停不下来也好,都是因为他觉得新奇,他觉得好玩,他觉得有趣,他愿意伪装成小猫小狗换取亲近陈何的机会,也照样可以在兴趣消失的瞬间就转头不认人。
即使他片刻享受做小狗小猫的天真感觉,也无法改变他的本质。
每一次都是以陈何的妥协和无奈结束,他不是不想拒绝,实在是因为想出一劳永逸的拒绝法子比起满足这小孩儿一些无伤大雅的,扮家家似的要求更难。
陈何正愁着怎么把驰麟甩开,他想独自下水探查,见驰麟在后面推自己,他干脆停下来不走了。
说到底,他是在众星捧月中长大的,是森严的等级制最主要的受益者群体,如果没有把其他人当作平等的身份,把他人当作小猫小狗,只是逗弄逗弄而已,还需要讲什么始乱终弃的道德吗?而自己伏低做小,收起獠牙与利爪,装乖巧小宠,和他人玩依恋与服从的角色扮演游戏,也不是什么大事。
驰麟现在就想玩你追我赶的尾随游戏,前面的人停着不动了,他顿时不高兴,推陈何的力道加大了些。
陈何掉在水里假装挣扎扑腾了几下,不太会水的
他是善变的多面的喜怒无常的,他可以恶劣,骄纵,乖张,用最天真无邪的神情做尽残忍下流的事,他也可以乖巧,讨好,黏人,伏低做小只为换得别人的欢心。
陈何耳朵都快磨出茧来了,明白这厮是又犯过家家的瘾了,最后主动蹲下/身来,那人便轻盈灵巧地跳上去,丝毫看不出之前害怕的样子,只有诡计得逞的无声奸笑。
驰麟以前也养过毛绒绒的贵重珍稀小宠,一开始稀罕得不得了,小宠来到新的环境不愿意吃东西,他耐着心学小宠叫,放下/身段伪装小宠的同类,匍匐着身子假装在抢小宠的食物吃,还吃得很香,小宠这才被哄得进了食。
要是现场有旁人,一眼就能看出陈何这个假摔动作也太明显了,但驰麟显然是被惊住了,他觉得自己也没用多大力,怎么就把人推下去了。
终于到了悬崖的底部,不知是因为四面被山挡住还是什么别的缘故,湖面确实没有一丝波澜,而平静之下往往隐藏着秘密。
若是旁人,恐怕早就沦陷在这个一切都极具欺骗性的少年无心所布下的陷阱里,以为这看起来人模狗样的俊美少年真的是好脾气爱撒娇的黏人小猫小狗,被这可爱又可恨的男人骗得团团转,殊不知他无邪面具下的冷血獠牙蠢蠢欲动。
可惜这个对象是陈何,是块灵智未开的臭石头,他只是个不知道男人还能和男人产生多余的感情冲动的普通刺客,是个把背上的身后小孩当作烫手山芋的无奈大人。
他想要对谁无礼,想要谁对他好,都要看他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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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少年有种混乱无序而不稳定的特质,他可以是父母膝下承欢,满嘴讨喜话语的孝顺子孙,也可以是斗殴时面不改色打断对方一条腿还嫌脏了自己手的残忍纨绔,可以是纵马京城一身锦袍引得无数人侧目的风光少年,可以是以戏弄青遥门的其他弟子和婢女小厮为乐的幼稚无赖,可以是世家子弟中才学长相皆最出众的太子伴读,预定的肱骨之臣,也可以是给他点甜头就乐得牙不见眼的小猫小狗。
这个少年甚至都算不上真正的男人,他的三观和五官都没真正的最终定型,喜怒无常,天真烂漫又残忍自私。
没过半个月,这只命途多舛的毛绒绒小宠就又被易主,驰麟用它换来了一只蛐蛐届的常胜将军,依旧是宝贝的不得了,这样的喜新厌旧周而复始。
他唯一学不会的就是小心翼翼,患得患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