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
我不甘心地继续:“那你还有别的建议没有?”
“有,”他道,“你走了很久了,身上还有伤……先休息一下吧。”
*
好了。
现在的情况是,我和谢阆靠在墙边,他席地而坐,我坐在他的白袍子上,我们俩对着烛火相顾无言。
话痨如我,也难以打破此刻的僵持。
能说什么呢?
今年的弘法道坛都讲了哪几本道经?
我新近又给人推了几道卦、算了几个八字?
朝云馆新来了几个舞姬……啊,这个是不大合适。
但是琢磨了一会,我也就释然了。
不管是他出征前还是回朝后,我跟他一直也都没什么能聊的,倒也不差现在这一时半刻了。
不过,出乎我的意料,谢阆竟然先说话了。
“你身上还疼不疼?”
——比我强,至少还能找着话头。
“还行,皮外伤而已,”我说,“这几天一直涂着药,已经开始愈合了。”
“我那有愈伤祛疤的药膏,等出去了,我给你找来。”
我瞥他一眼:“祛疤?要是能祛疤,怎么你自己不用?”之前给谢阆上药的时候,我还记着他新伤旧伤几乎将整个脊背都覆盖了。
“战场上的伤疤,是荣耀。”谢阆郑重说道,语气中含着一丝自豪。
我瞧着他的模样,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角。
可随即,又垂下了眼。
我一直知道谢阆是想上战场的。
大概某些地方我同谢阆还是有相似之处——存有记忆的这么多年来,我们都想要寻求同一个人的认可。
那个被我们称为“父亲”的人。
我靠着忤逆、冲突和争执试图让应院首屈服,也靠着成就、优异和荣耀试图让他对我另眼相看。
谢阆也是如此。
我们的战场不一样,但我们站在同一个人面前。
我们被伤的越狠、鲜血越是淋漓,脸上就越要春风得意。
可我仍然难以说清,在谢阆大败西狄、达成了老侯爷一辈子都在追寻的功绩的时候;在我将长剑抵在应院首脖颈上、将那个一生视我为耻的人狠狠踩在脚底的时候……
……我们到底是胜了,还是败了。
*
而也是这时,一阵轰响突然出现在地道中。
兽首两侧的铁门闩开始滑动,灰尘扑簌簌地打在石道中。
——有人开门!
谢阆一把抱起我,后退数步,防备地面对着骤开的地道。
而随着这一十八道铁门闩一道接一道地打开,石壁上雕刻的兽首也渐渐露出了全貌。
——狴犴。
我睁大眼,抓紧了谢阆的衣裳。
“我知道外面是哪了!”
随着我的声音,石门展开。
一个挺拔的人影出现在我们面前。
68. 狴犴 “不放。”谢阆寸土不让,“我不……
谁能想到, 禁宫下藏匿了百年的天子退辇之道,竟连通着镇抚司。
我曾见过的,伫立在刑讯室入口处那尊狰狞的狴犴影壁, 原来是正反两面、前后一对。
——不对。
转念我又想起来,曾有人同我说, 皇城之中也有一面这样的雕塑。
【“那怪兽的两只眼睛大如铜铃, 一张大嘴咧到嘴角, 还有两根长长的獠牙露出来,瞧着特别吓人。”】
【“那怪物跟……跟门环上的瑞兽图样长得有些像,也……也像我阿娘宫里的香炉上雕刻的纹样。”】
我想我知道另一头通往皇城的石道入口在哪了。
当我看清石门背后那人的脸时, 我立即从谢阆的怀里跃了下来。
“傅大哥!”
正是傅容时。
只是我还没来得及跑上三步, 便有人将我拽了回去。
我睁大眼睛,回头看向谢阆。
“区区一个镇抚司千户,怎能开启天子退辇之道?”谢阆声音变得冷冰冰的, 双眼更是紧盯着傅容时的一举一动。
他将我缓缓拽到自己身后。
便见傅容时走进地道, 火光逐渐映亮他的脸。
他仍是同平常一样,神色柔和, 眼中含着温润的笑意。
“建在镇抚司地下的东西, 身为千户怎么能不知道, ”他温声解释, “自晟朝建国以来,这退辇之道的钥匙一直都在镇抚司历任千户手中。”
他不急不缓地说完话,便又上前几步:“我倒还想问问,为什么侯爷会和小吉出现在此处。”
我张了张嘴,刚想说话,谢阆抓着我的手紧了紧,又挪了一步, 将我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
谢阆道:“你当真不知道吗?倘若不是得了谁的令,你怎么如此凑巧地在这个时候开启地道?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