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这地方黑,要不我尴尬的脸色就该被人看见了。
密道幽深Yin冷,总有不知道何处的滴答声在耳边响着。
身前身后都没有人声,我不知道是淮Yin王一直没进书房还是下人没有禀报我进了他书房的事情。随着时间渐渐过去,我悬着的心也渐渐地放下了。
只是,这一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在彼此之间的误会解开之后,我已经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有时候想想,我跟谢阆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孽缘。
有些人,在街角买个糖葫芦就能遇上真命天子;有些人,无忧无虑乐了十几年发现命中人近在咫尺。
别人家的小姑娘,十七岁的时候都是“蓦然回首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到了我这,就成了“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让人受得了受不了?
“在想什么?”
谢阆清冷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在纯然的黑暗中,他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凉津津的,让人想起了下雪天时擦过梅花瓣的雪粒。
“没想什么,”我赶紧说,“就是想知道这地道什么时候到头。”
“应当快了,”谢阆说,“这地道走向东南,淮Yin王府的东南向三里是禁宫,它总不能通到皇城里去。”
话音刚落,我就停下了步子。谢阆拽着我的手紧了紧,从衣料摩挲的声音,能听出他正回头看我。
我缓缓开口:“万一真是通到皇城里去的呢?”
倘若这地道当真能通向皇城……
无论边军是否相助淮Yin王,就即便仅凭他手上现有的这些人,也足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禁宫,挟天子令诸侯。
这或许就是他手上最后一张底牌。
我同谢阆默契地对视一眼,加快了往前行走的脚步。
谁知,出乎我俩意料的是,又是走了不多时,面前竟出现了两条岔道。
初时我们还没意识到,是我一直扶着墙,忽然手上一空,洞壁被截断,再往前走了两步,便能明显感觉到我们来到了一处更大的空间之中。
我摸了摸洞壁断绝处的拐角。
“墙不一样了。”我说,“先前的地道墙壁带着水汽,有点shi,但是这里的墙壁更干净、石壁也方正。”
谢阆走到我面前,身上的草木熏香侵入了我的鼻子。在黑暗里,人的感觉总是特别灵敏,我感觉到一阵汩汩的热气从他身上传递过来,像是平静湖面上细微的涟漪,既轻又缓,可却让人难以忽略。
我不自在地悄悄往后挪了一步。
“退什么?”谢阆准确地抓住我的手,将我重新扯了回来,“这里黑,别乱动。”
我露出虎牙,朝他的方向无声地作势咬了一口。
谢阆在新的石壁上摸索一阵,我就听见“咔”地一声轻响,眼前猛然一亮。
我低头避开火光,缓了一会儿才重新睁开眼——谢阆的手上多了一盏石灯,我抬了抬头,瞧见石壁上空了的灯座。
地道的全貌展现在面前。
果然同前一段地道不一样。面前的通道宽敞许多,三面洞壁和地砖是砌得齐整的大理石,即便地面由于长久无人行走显得发灰,也能看出这通道规格宏大,绝非平常人家所有。
而每一块砖石的边缘,都雕刻着Jing细繁复的图样,仔细查看,能瞧出来同宫中常见的纹样近似。
“咱们之前走过的地道是后来挖通的。”借着明亮的烛火,谢阆指腹捻了捻拐角不平整大理石砖断裂处,“这里原本就有这大理石道,是后来被人从中间打通了另一条通往淮Yin王府的地道。看泥土和石壁上痕迹判断,通往淮Yin王府的这条地道应当打通不超过半年。”
“半年?怪不得淮Yin王要动手,想来跟这条地道打通了也有关系。那么原本的大理石道,是从皇城通往外面的密道吗?”我道,“我以前曾听说过,京城里有一条密道能直通到禁宫里去,是为防意外保留下来的天子退辇之道,我还以为是传言。”
“我也曾听过,”谢阆继续道,“这大理石道往前的东南方向,应当是皇城无疑,而另一头,不知道终点在哪里。”
大理石通道在此处是一个弯折。被分成两段的通道,一条是在原本我们前进的东南方向,另一条往西,连接着这大理石通道的起点和终点。
谢阆回身看我:“往哪走?”
我怔愣一瞬:“你问我吗?”
“得选一条路。”他认真地看我,鸦羽似的眼睫在烛光中投下Yin影,“你说往哪里走,我跟着你。”
我同他对视一眼。
总感觉谢阆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他向来强势而骄傲,我几乎从来没见过他顺从别人的样子。
而与此同时,我的心里忽然也产生了一种被信赖的满足感。这感觉很妙,是我以前从来没从谢阆身上感觉到过、也是我这十七年来极少遇见的。
彷佛即便面前是刀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