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铎在雁思归昏睡的这几日,接到了沈家的电话,说是沈征病危,让他赶紧回去见上最后一面。
他赶到的时候,一家老少都守在病床前,他的后妈红着眼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众人见到是他纷纷为他让开一条路,而沈征静静地安详而平和地躺在洁白的病床上,闭着眼睛,如果不是心电图上的曲线还在波动,还以为他已经没了呼吸。沈大山和沈大海两个老兄弟各自被人搀着站在病床前,沈大山一夜之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残余的光就黯淡了下去,见到他也没什么反应,还是沈大海最后说了声叫他们都出去,留父子二人最后说说话。沈铎静静地站着端详了他一会儿,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他这个曾经也意气风发器宇轩昂的父亲如今都瘦得脱形了,病气将他缠得半点生气也无,他竟然也是会病会死的,这感觉很奇妙。
半晌,沈征的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见到他,僵硬的唇角竟然带上了点柔和的笑意:“你来了,小铎。”
沈征叫沈铎把他扶起来靠在床头坐会儿,但他已经虚弱得连靠都会左右摇晃了,沈铎便坐到他身后,让他靠进自己怀里。18年以来,还是头一回做这么亲密的事。
沈征靠在儿子如今宽阔有力的胸膛上,眼角微微shi润,似是欣慰,“你长大了,我也要去见桥霜了。”
“我年轻的时候,做了很多错事……但是,那些错事里不包括你,小铎……也许,一开始我不接受你,可是当你用你的小手一把抓住我的手指头时,我就放不开你了……”沈征的眼皮坠成三角,那之中的一双浑浊的眼睛泪光闪动,“桥霜很疼你,我也知道你把他当你的母亲看待,我很高兴……”
“我更知道,你埋怨我没留住桥霜,埋怨我带着你回了沈家,埋怨我又娶了女人……你怨就怨吧,我不找理由,只是我和桥霜都希望你能好好的……”沈征伸出干枯的手颤颤巍巍地握住了沈铎的一只,“你这孩子又倔又蛮又偏执,跟我年轻的时候一个样子,我总担心你会出什么事,临了,你还是让我放不下……”
沈铎动了动,垂下眼皮,“你都知道了?”
“我没想到你对思归……”他抬起眼皮向门口张望了一眼,“他不愿来见我也是应该的……你听着,遗嘱我已经立好了,我手里的35%的股份都留给你……没了我打掩护,你以后再想动什么手脚记得仔细些,还有……林霄汉,要防备着他点……”
沈征的声音已经气游若丝,眼皮也重得像千斤一般要抬不起来,“我最担心的……还是你和思归……你千万不要像我一样,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好好地……对他……我和桥霜……”
话没说完,他的手已经从沈铎手里无力地滑落下去,头也无力地低垂下去,监护仪发出滴——的长鸣,掩盖了沈铎那句轻飘飘的话:“爸,如果后悔了,该怎么办……”
沈征在儿子怀里安详地闭上了眼,闻声进来的沈家一家人纷纷掩面痛哭,情真意切得让人分不清是真还是假,沈铎将人安放回病床上,在一片高高低低的哭声中静默地伫立,脸上的表情无悲无喜。
他平静地接受闻讯前来的众人的悼唁,平静地参加完沈征的葬礼,平静地将他的碑立在了角落里那个人的身边,平静地在两人的墓碑上冠以“夫”和“妻”,平静地无视众人尤其是那个女人的怒骂哭打,平静地离开了这片绿林迷宫。
沈铎回到家的时候,雁思归已经醒了,他一个人抱着狗在阳台从晨光熹微坐到星光点点,看守的医生和保镖被他关在门后,全都摩拳擦掌地警惕着他的一举一动,准备他一有什么动作就破窗而入把人拽回来。
众人见到沈铎回来犹如见到了救星,沈铎看了一眼,拉开门将身上的外套披到他身上,然后坐在了他身边的藤椅上。
阳台的灯没有开,光从身后的室内斜着从身后照过来,让两人脸上的神色都晦暗不明。
楼上楼下的欢声笑语与这方寸之间的死寂无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不如杀了我。”雁思归轻如羽毛的声音顺着晚风飘入沈铎的耳里。“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你要逃跑,因为你总是推开我。”
“所以你就把我变成这种不男不女的怪物?!!”雁思归霍得站起,一把薅住沈铎的领口,一双明眸里满是燃烧的炙烈的恨意。
沈铎一样霍得一把薅住雁思归的领口把他更近地带到自己眼前,眼里同样是噬人的灼热的恨意,“是!我受不了总是算计着离开的你,受不了总是招蜂引蝶的你,受不了总是对庄可可念念不忘的你!所以!!!我就要把你变成这样,让你别再想着逃跑,别想再去招惹任何人!!!”
雁思归一拳打在他脸上,力道之狠,沈铎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立刻渗出血迹,身后的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傻狗也不安地汪汪吠叫起来。
沈铎舌尖顶了顶嘴角的血迹,不怒反笑,翘起唇角来,还未回过头又一拳被雁思归打得偏过头去,沈铎就这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任雁思归发泄怒气,雁思归像是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小兽,粗重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