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霖指尖在桌子上点了两下,看向沈铎时嘴角噙着看似温润的笑,“堂弟作为集团总裁怎么想啊。”
沈铎两只夹着黑子,放在鼻边似是在嗅,也不抬眼看他,“我怎么想不重要,我不像两位表哥,就算我职位再高,手里也没有股份啊,有什么话语权呢。”沈大山一家持股55%,35%由沈大海一家把持,剩下的就是散股了,可以说,沈大山对沈峰集团的控制是绝对控制,所以沈大海一家没办法从股权资本上下手,多年来就一直在集团的高管层安插眼线,笼络人心,试图用社会资本掌控集团,而沈铎又处在管理层的最高位上,当然是他们两兄弟的眼中钉肉中刺,明里暗里使绊子想把沈铎拉下台。这次的并购案自然也不会简单,首先美妆行业的资金运转周期很短,这都能资金链断裂,说明诗韵的资质和商业价值并不如何,况且凭沈家如今的身价,一个小小的诗韵能再给增调多少光彩呢;再者沈氏从来没涉足过美妆行业,品牌形象不具有传导效应,沈铎今日如果应和了他们,接手之后因为缺乏相关管理经验导致并购失败,极易引起非议,但如果沈铎否决了他们,他们又要嘲讽沈铎太过谨慎管理平庸云云煽动其他人。所以,这明白了是个圈套,沈铎当然不会上钩。
“唉,表弟此言差矣,股东管不着公司的日常运营啊,表弟才是实际上操控公司的内部人啊,你的意见当然重要。”沈霖不依不饶。
沈铎回视,装得诚心诚意,与他打太极:“我自然是为各位股东代理啊,你们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只要你们统一了意见,那我只管执行而已。”
“你们虽然从小都在家里这样经商的氛围里长大”,一直不说话的沈大山突然出声,“但是,评估公司这间事还是得请专业的来,沈铎你去办吧,找一家资质过硬的资产评估事务所或者会计师事务所,出一份资产评估报告。”
沈铎心领神会,“知道了。”至于怎么评估,用什么方法评估,往高了估,还是往低了估,那就有门道了。
其实话说到这个份上,沈霰和沈霖也都明白沈大山的意思了,但姜还是老的辣,沈大海的要求其实并不过分,而且看似还很公正客观,所以两兄弟虽然心有不甘,但暂时也无话可说。于是又寒暄了两句。便去了。
“还记得林许州叔叔么”,两人走后,沈大山说,“当年我和林许州的父亲都是一个大院里出来的,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当年还是个小科员,现在都在国资委做到副部长级别了。”
沈铎知道沈大山打得什么算盘,无非是搞政商联姻那一套。他对此事可有可无。结婚什么的,反正又不影响他的自由,他也是个商人,自然喜欢做只赚不赔的买卖。
“林许州的小女儿听说从国外留学回来了,你们两个都是留学生,应该挺有共同语言,我记得,她小学的时候和你是同学?”
沈铎对她几乎毫无印象了,连名字都想不起来,只嗯了一声。
“趁着过年,大家都放假,你找个时间和她见见面吧,你林叔叔说小姑娘也答应了。”
沈铎点了点头,寻了个借口离开了,刚出了茶室,就看见沈征坐在楼下客厅的沙发上,等着他。他是真的不年轻了,身材消瘦,头发灰白,坐在那里,形单影只。沈铎突然就想起了当时许多年前,他躺在沙发上,雁桥霜把他揽在腿上给他按摩的画面,那种无声胜有声的温情脉脉和宁静祥和,在雁桥霜离开以后,沈铎再也没从沈征身上感受到过。沈铎其实很看不起沈征。他既想追求爱情,又不能抛却沈家。结果半途而废,一事无成。要么就做个彻头彻尾的浪漫主义者,要么就干干脆脆做个现实主义者,不然只会沦为这样的半吊子,这样的窝囊废。所以沈铎选择了现实,并发誓一条路走到黑,唯利是图,利欲熏心,做个精明狡诈的商人。
“小铎。”沈征道,却没有回头,仍然把玩着手里的玛瑙串子,年头太久,珠子个个都被磨得光滑无比。
沈铎慢慢走下楼梯,坐在他斜侧面的沙发上,腿翘在茶几上,撑着头,也不说话。
“你找个时间,联系联系思归吧,叫他回来看看,咱们三个再去给你雁叔叔一起扫扫墓。”
沈征扬了扬眉,“你自己怎么不联系,反倒叫我去。”
沈征叹了口气,脸色更加灰败,“我去找过他,他避着我不见,打电话也不接,我打过去的钱都被他一分不少地退回来,每个月还定期转给我几千”,他摸着串子的手有点抖,“哎……是我没护好他,叫他在这个家里受尽了气,叫那孩子年纪小小自己一个人在外打拼,我辜负了桥霜的嘱托·,我对不住他,也对不住桥霜。”
“你又怎么知道他肯见我呢”,沈铎嘲道。要是雁思归见到他的话,恐怕就不仅仅是躲着那么简单了。“再说了,你这么多年没费心找,这会儿倒想起他来了?”沈铎放下腿,眯起眼上身探近沈征,“今年又要见这个,又要见内个的,你不会——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
沈征转珠子的手顿了顿,被沈铎看在眼里,“你想多了。我只是想叫他回来好歹看看桥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