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往东区的捷运上我的心情期待又紧张,唯一的原因是知道建宇会来参加这次的同学会。
高中毕业之後同学会零零落落开过几次,但是建宇从没有参加,却在大家毕业二十多年,刚满四十岁时出席这次的同学会。主办人志鸿还特别在e-mail标明:「五班流川枫首次上场」。
其实这几次同学会我也是断断续续地去。我跟高中同学没有很深的交情,或者说我跟求学阶段的同学们都没有什麽很深的交情。
从国中之後,我在班上多半扮演局外人的角色。虽然我总是功课顶尖,但很少参与班上的活动。高中是升学率很高的公立男校,然而我对职棒、NBA、漫画等高中男生感兴趣的东西都无感。大部分的时间我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像旁观者一样冷眼看着这些幼稚打闹的高中男生。我明白自己无法加入他们的世界。
让我不能融入群体的一个原因之一,是因为我很早就知道了自己的性向。在那个年代,校园相关的资讯很少。我不至於勉强自己,假装性致勃勃地跟一群Jing力过剩的高中男生讨论AV女优,但也不想跟他们分享我的情感世界。有些好看的同学会让我怦然心动,只是我习惯把这些情绪隐藏起来。总是有所隐瞒这点让我在求学阶段没有什麽知心好友,因为同样喜欢几个西洋另类女歌手而聊得上几句的志鸿有一次跟我说:「虽然你总是有回应,有礼貌,会开心跟难过,也会说笑话,但跟你讲话好像就是隔着一层什麽,常常不知道你真正的想法。」的确,我从来不习惯把自己真正的想法在他人面前袒露。
至於建宇,跟我比起来他是在光谱的另一端。建宇的功课中下,爱笑爱闹。他的身高虽然不是最高的,但是弹性好、运动神经佳,在班上的篮球称霸。他很容易跟人交朋友、很会起哄、很吵闹。不同於我的温顺,他会顶撞老师教官,会抽菸会爬墙。他桀傲不驯的脸上总是带着笑,轻蔑的笑、捉狭的笑、真心为人高兴的笑。
然而却好像追寻失去的自己一般,从高二分组被编在同一班之後,我就深深地被他吸引住。当然也是因为他长得帅。在高中生中他长得算很成熟,浓眉大眼,在许多稚气未脱的脸庞中显得很醒目。他的身高中等,但几乎每天都打球,所以皮肤黝黑,肌rou发达。每次体育课时,大家组队打篮球,我总是坐在一旁看他矫捷身形,作一些高中男生自以为很帅气的动作。三对三时他总是喜欢自任不穿上衣的那组,炫耀地让他闪着汗光的黝黑身体吸引众人目光。
喜欢这样的他让我有点不安。的确我会不时喜欢身边的同学,但我清楚对建宇喜欢的强度强过任何人。这种必然没有结果的喜欢让人丧气。虽然建宇对我跟任何人一样,都是无心机的小狗般伸出双手,但我总是刻意与他保持距离,冷漠以对。同学对此不会觉得奇怪,因为我本来对人就冷冷的,更何况是一切都宛如在世界另一端的建宇。我其实隐约知道,与他保持距离是因为怕我「真的」喜欢上他,无法用理性控制。在我的生命中,我已经很习惯碰到喜欢的人物,马上的反应是离开他。
升上高三事情开始有点变化。高三开始准备联考。我因为功课一向很好,不用补习,所以下课後都是自己留在教室念书。当时也有其他同学留下来念书,但是大家补习的时间不一样,所以每天留下的人都不一样,有时多有时少。
唯一一个跟我一样每天都留下来念书的是建宇。我後来才知道他是因为家境让他不能补习,於是只好自力救济。他通常是一下课先去打篮球,吃完晚餐後满身大汗、有时打赤膊地进教室念书。我跟他通常是留最晚的,常常教室就只剩下我们两个。
因为这样,我们之间的话开始多起来,毕竟他本来就开朗爱讲话、很难保持沉默的人。接着他开始会问我数学题目。我一边教他,一边都在偷看他认真听学的专注脸庞,粗壮手臂,或是偶尔没穿上衣时的厚实身体,享受他阳刚气息的年轻汗味。建宇的学习能力很好,我也乐意对心仪的对象倾囊相授,不久他模拟考的名次便逐渐上升。开朗的建宇开始叫我「兄弟」,我们开始念完书後一起等公车,目送对方回家。
第一次被人这麽真切地叫兄弟,对身为独子且没有好友的我来说,心头总是暖暖的。慢慢地,我发现我渐渐陷入我之前努力避免的状态:真的喜欢一个人。无论上课、下课或留校念书,我的眼神都离不开他,身体离开他後,心思还一直念着他。他一个帅气的友善小狗眼神都可以让我念着想着。晚上念书时我会忍不住把眼神飘向他,有时候眼神对到,他便调皮地对我笑一下。他一直以为是他的好兄弟盯他有没有专心念书,其实我才是不专心的那个人。
我也开始对他性幻想。当然从认识他开始我就对他性幻想,但随着肢体接触更频繁,他的气味、他的身体、他粗粗的声音、偶而碰到他的手、他热情地搭我的肩,乃至於只要感觉到他在我的周遭,都让我脸红心跳。每天晚上都是想着他的各种细节打枪。
愈喜欢他,也愈让我觉得痛苦。表面上我得尽力不动声色,让他与众人觉得我就是他的读书夥伴,是建宇高三拚联考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