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雀踏过满地荒芜,走到了许幸的尸体边,然后蹲下。她摘下斗篷的帽子,一头银丝顺着脖颈滑下,散落在满是血污地地面上,轻轻抚着怀中人的的脸颊,为她拭去肮脏。
“你觉得人间无趣,我却觉得有趣的很。”
殷雀从纳物袋里取出那个装着许幸左臂檀木盒子,驱动体内的线形蛊虫,手臂竟接了回去,重新长在了身上。血杀蛊簌簌回到许幸体内,片刻,许幸重生了。前者是殷雀练的医蛊,自然比普通医蛊强悍很多,而后者是只有历代蛊王才有的能力——将人,无论活人还是死人转换为蛊师活下去,这是不用尊重被施术者意愿的。不过这也是从古至今第一次使用这个咒术,在蛊域的每一个蛊师眼中,人类是低等的,是不配成为蛊师的。说来可笑,神界对蛊师的看法也是如此。蛊域不过是神界的附庸,用来协助管理(Cao纵)人界罢了。
不过眼前这个人却让她莫名的喜欢,她不想她死,或者说,想让她陪她。她甚至想和她看遍所有风景,尝尽世间所有的甜。
但许幸重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身边的木刺就往心口的血杀蛊刺去。就在快要碰到胸口的时候,殷雀抓住她的手,将木刺夺下,扔到一旁。
在她重生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有关蛊域的常识。蛊师永生不灭,除非蛊师体内的本蛊被杀死。蛊师二十容貌永驻。殷雀为第三任蛊王。
蛊师没有来世,在本蛊死去的一瞬间就成了黄沙,飘散开去。这是代价。
殷雀翻身压住她的两只手,跪跨在她身上,而许幸竟闭上了眼,一言不发,没有声响地流下了一行清泪。殷雀心疼,却还是恶狠狠地威胁到:“别忘了夏安离还有来世,如果你不怕我杀了他,那你就去死吧。”说完放开了许幸,起身拉着她的手走向河边。她碰到她的手时,明显瑟缩了一下。
殷雀是上一任蛊王的义女,殷雀变成白色猕猴桃的时候就被扔掉了,因为她的头发是白的。蛊域笑人界愚笨,而自己却有着和人界一样的通病——歧视。不过好在她义父是个不染世俗的大好人,将她捡回家,笨拙将她拉扯大,磕磕绊绊地将她培养成才,不顾众人尤其是Yin如启“顽劣不恭””重蹈人界商汤覆辙”的反对声中将谕令给了殷雀,这代表殷雀是下一任蛊王。他并不是他人口中的偏袒与蒙昧,他知道,殷雀是唯一也是最好的人选,尽管她看上去确实很不靠谱。
由于蛊师蛊死人死的法则,蛊王更替不过两次。第一任蛊王死于蛊林动乱,第二任蛊王也就是殷雀的义父被所爱之人亲手杀害。他死了,杀他的那个女人在看到他留个她的纸条后也自戕了:
夫人亲启。
我知你父母因我而死,我也知道你接近我便是为了雪恨,我也如你所愿彻底爱上了你,于是我想,这条命若是让夫人痛苦,倒不如不要。但夫人迟迟没有下手,应该也是有些喜欢我,我真的很开心。我不怪你,希望你也不要怨我了。还有很多话想和你说,此时却说不出来了。(停顿处留了一个很重的墨点,似是呆住思考了良久)希望夫人余下的光Yin皆明媚。莫忘为夫。(写了又划掉,勉强辨认出来)
那时候殷雀并不理解义父,也不明白为什么世上会有这种奇怪的感情。明明是义父只是按照规定处决了两个犯错蛊师为什么会是这个下场?为什么义父会心甘情愿地去死?又为什么杀了人却又自杀?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一个人? 爱是什么样的感觉?
但在她遇到许幸后一切都有了答案。
不为什么。
爱又酸又涩,总让人义无反顾飞蛾扑火般追寻甜密。
站在河边,殷雀命令道:“把手伸出来,放到水里。我可不想带着一个又臭又脏的小鬼回寝殿。”
“叫我悻,竖心旁的悻。”
她没有说为什么,但殷雀明白。
虽然悻不情不愿,却还是照做了。她把手放在水下,殷雀放了只蓝蛊在她手上,将手上的水点在她额头上,片刻,悻仿佛沐浴过似的,浑身上下一尘不染。
殷雀在嗅了一下空气:小鬼身上居然有股文心兰的香味。鬼使神差下竟把悻拥入怀中,把头埋在她的颈肩上闻了起来。而悻则像一个没有生机的布偶任殷雀摆弄。此时的悻已经想明白了,她早就脏了,如今为了夏安离她什么都愿意做,只要他好好的,也算是偿了些罪,还一点恩吧。
殷雀看穿了她的心思,赌气般俯身吻去,而悻就立在那,不拒不迎。殷雀被她这副惹恼了,在悻地嘴唇上狠狠咬了一口,然后背过身子,看不清表情:“悻,是我助你复仇,给你新生,却抵不过一个男人的救命之情?况且他也没能救你。”
悻慢慢说到:“代价换愿望。”
殷雀恨恨地转回身,盯这悻的无神的双目:“不许再提他,不许再想他!记住,从今以后,我是你的王,你的眼里只能有我!”明明你不付出代价我也愿意帮你,明明我为你做的更多。如果你先遇到的是我,是不是就不会喜欢他,而是如此炽热●地爱着我?
她从未如此羡慕一人、痛恨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