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回 围城(4)
烨貊不善城战,所制攻城器械简陋而单调,却因此显得血腥而粗暴。
最起码南城战场看起来是这样的。
头部包铁的攻城锤尚未推至城门前,就已经被守城骑兵团团包围,周围兵士以命相守,片刻间就将粗陋的大锤染成了红色。
而城墙上的争夺更是惨烈,每一架云梯的升起都是靠无数骑兵用命换来的,那些将死的战士痛苦哀嚎着目视连接胜利彼端的道路竖立,然後又被残忍的现实拽进死不瞑目的深渊。
喊杀声都不能掩盖他们不甘的怒吼。
已经脱离战场的啸虎大军驻足一处山头,乔殁在大军的最前端,沉默眺望那处城门,也不知看清了多少。
“他们证明烨貊的士兵终究是有血性的。”乔殁说道,然後挥起马鞭准备离开。
“不帮他们?”乔彤问道。在他看来,既然是有血性的战士,就可以相助,何况烨貊与啸虎间的那些么蛾子事与这些寻常士兵无关。
乔殁摇摇头:“这是他的战场。”
乔彤听懂了,於是喝令全军向驻地行进。
月起日落,上京的喊杀声不曾停歇,而南门的惨烈为三门之最。攻城士兵五次攻上城墙,却均被如chao般涌来的守城士兵吞没,攻守双方血战数个时辰,直到明坤收兵。
事後欧阳俊清点人数,麾下仅战死之人就足有上千,南门攻城将士各个身心俱疲,有些麻木的听着欧阳俊在议事帐中向明坤禀明。
与欧阳俊相比,其余两门几可谓全身而退,不过其余两门却也没有南门这般五次登城。
听完武石的禀报後,欧阳俊身边的几个将领伤感之余,都多少露出邪自豪的神色,直到明坤冷着脸,对欧阳俊道:“既然是第一日,为何死伤如此之多?”
“既然不是决战之日,为何要杀的这麽猛烈?”
“感情死的是你的兵就不是我的兵了?”
“欧阳俊,我很失望。”
帐中顿时安静下来,所有将士脸色难明的望向欧阳俊,不知道这个三大将中最为年轻的将军会如何回答。
而他麾下的那些将士则在有些惘然,有些困惑,然後沉默。
死水一般的沉默。
欧阳俊低着头,起先不说话,他脸上一直没什麽表情,左额的血迹尚未擦去,下颚处的擦伤还在滴血,右手缠绕指节的绷带渗出了血迹,微驼的背脊暴露了他的疲惫。
然後他直起腰,敬了个军礼,朗声道:“身位军人,浴血奋战,有何不对?”
有人发出吸冷气的声音,明坤挑起眉毛,脸色冷清的道:“兵之一道又岂是简单的拼杀,以智取敌当为上策。”
“将军可有破城之策?”
明坤蹙眉,一时没有回答。
“既然没有万全的破城之策,那麽这些士兵的血就没有白流,将军对我麾下所言,我不接受。”
许多将领惊呼一声,身在此处的将领皆是明坤嫡系一脉,自不会像当初的洛城那般有许多欧阳世家一派的将领不给这个大将军面子,更何况欧阳俊因为身份原因,行事愈发谨慎,更是不曾当中反驳明坤什麽,尤其今日上京实际的掌权者是他的父亲。
所以此时欧阳俊的强硬显得极其大胆。
明坤眯起眼睛,好似第一次认清面前的年轻人是谁一般,打量的非常仔细,因此非常具有压迫感,帐中的气愤愈加凝重。
“那你就滚吧。”
欧阳俊愣了片刻,似乎难以相信明坤仅仅因为一句话就要赶他出去。
出帐,亦是去职。
帐中有人想着先前欧阳俊的大胆,为了显示自己的忠心,移步走至明坤身侧,只等欧阳俊再做出什麽出格的举动,就要大声喝止,甚至出手阻拦,毕竟,这个胆大的年轻人已经因为自己的一句话丢了那羡煞无数人的职位,那麽机会不正在眼前吗?
这些人的举动太过明显,欧阳俊看着他们,嘲弄一笑,然後什麽也没做,转身出帐。
他走的非常决然,不曾回头,於是明坤脸色愈加Yin沉,没有阻拦。
帐帘掀起又落下,沉暗的帐中闪进帐外的光亮,刺得众人眯起了眼睛。明明帐中火光通明,却不知为何帐外更加明亮,在那亮光闪入的一瞬间,那个年轻人的背影边缘有些模糊,似乎已经融入到了那片光中。
不过那个瞬间太过短暂,使得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个年轻人就不见了。
帐里很安静,良久後,才传来明坤冷淡的声音。
“混账东西。果然是欧阳逸的种。”
啸虎军营紧挨刘康一方,白日里两军相见虽不甚喜,但也不至於有什麽太过明显的举动,但当夜晚降临,烨貊骑军归营之後,路过啸虎大营的士兵无疑不露出鄙夷或愤怒的神色,更有甚者狠狠的在地上唾口水,表达自己的不满。
今日开战未久,啸虎大军临阵退缩的消息早已传遍各营,虽然还没传来明坤大将军打算如何处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