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回 回家(上)
北国的春天有些干燥,春雨难见,所以真正滋润大地的雨水降临时,已入夏日。
现在尚是初夏,没有雨水,上京燥热非常,所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当夜晚完全降临,上京已经笼罩在火海之中。
所有人都以为有外敌大举入侵,所有人都不会相信这一切都是一个人做的。
上京大乱,刘朔大发雷霆,欧阳逸脸黑如墨,暂时没人注意到一直被关押似乎要永远关押下去的那个重要的犯人已经不见了。
然而事後,上京官民谈论最多的不是欧阳逸大将军抗命不遵,派兵出城不知做什麽去了。他们谈论最多的则是上京城中的一道疤痕。
那夜过後,在这座雄城的西面,一条丈许之宽的直线横跨数条街道,直线之中只有残垣断壁,无论它经过的是普通的民居,还是大富人家的假山亭阁,都毫无幸免,全部毁坏殆尽。
这道恐怖的直线太过显眼,从上京最高的那座角楼看去,就好像有人用一只铁笔在这座雄城的腹地异常残忍的划了一笔。
残垣断壁中屍体无数,但是在那道废墟的尽头,有一截手臂很特殊,手臂上包裹着黑色的布料,看起来十分正常,但无论谁看见了,都会觉得很特别,直到有人恍然大悟,因为在这条直线之中,无论死的是男女老幼,他们的屍身都是rou骨分离连块完好的皮肤都找不见,但是这条手臂是完好的,它上面有一截黑色的布料,布料上等,做工Jing细。
榔头和申屠殇如果看到这截手臂一定能猜到什麽,但是在那一夜,他们没有那个心情去猜什麽,或者说榔头没有心情去猜。
当时的上京还在乱着,火势还在蔓延着,西城门的守城士兵一边警惕的站着岗,一边好奇的望着城中。
从他们那里看不见城中的景象,他们只能看到漫天的黑烟和火光。封城令刚刚下达,逃跑的人群被堵在了门口,无论他们如何哀求怒骂,士兵都不放行。
这些人有的性格暴躁,有的有钱有势,对几个小兵不怎麽客气,骂起来惊天动地,後面有妇孺在低声哭泣,城中火光冲天,不知道发生了什麽的百姓想逃出城去很正常,但为何这些士兵不放行?
“我再说一遍,现在纵火者还没有落网,谁知道你们当中有没有夹着jian细!”被人指着鼻子骂的士兵嘶吼着,吼声盖过混乱的人群。
两边人还在吵吵嚷嚷,人群後方却突然开始往两边让,过了一会士兵看着面前的那个胖子,有些愣神。
胖子满头是汗,身後有几匹马拉着几辆板车,板车上横着竖着躺的全是屍体,有的屍体血rou模糊,有的焦黑一片,吓的百姓根本不敢靠近。
为首那辆板车上坐着一个年轻人,年轻人很瘦,瘦的好像几个月没有吃饱饭,身上破破烂烂,衣衫单薄,但是他的眼睛很亮,坐在那似乎有些畏惧的看着门口的士兵。
士兵懒得理那个年轻人,他认识面前这个胖子,这个胖子是个收屍的。
上京这麽大的城,每年都有死在街头巷尾或者孤死房中的屍体需要人来收,然後拉去西郊荒野掩埋,省的屍体腐烂在城中造成瘟疫。
今日上京大乱,这麽短的时间就死了很多人,光看看板车上堆积成山的屍体,就令人触目惊心。
胖子讨好似的冲那个士兵拱了拱手,抹一把脸上的汗道:“还请军爷行个方便,後面还有几趟。”
平日里哪个士兵愿意跟这个胖子接触,天天搬屍体的人,身上Yin气重,但今日有禁城令,士兵有些为难的道:“老朱,陛下下令全城封闭,你赶明吧,晚一晚上又不碍事。”
老朱有些焦急的回头看了眼那个年轻人,年轻人依旧有些畏惧的坐在板车上没有吭声。
老朱咬咬牙道:“军爷,不是我不想啊,可是今天这架势,死的人势必不可能少,没两天夏雨就来了,这城中的屍体不能泡,一泡就全完了,我这连夜往外送,还不是怕万一嘛,这种事,出一次,大家都完蛋。”
士兵一想也的确是个事,上京里没有专门处理屍体的地方,总不可能把这些屍体堆到哪个广场上,而算算日头,春末夏初,夏初的雨的确快来了,这一旦下雨,屍体被泡,两天内城中就会瘟疫横行。
老朱是熟人,士兵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冲旁边的副手使个眼色,准备带老朱从侧面的小门绕出去。临走随便一扫,突然发现板车上那个年轻人有些面生。
士兵记得老朱身边跟着个半大小子,但不是长这样的,心中微微警惕,指着那个年轻人,凶狠的道:“你叫什麽,怎麽看起来那麽面生?!”
年轻人吓了一跳,诚惶诚恐的道:“小的。。。小的叫榔头。”
“榔头?这什麽狗屁名字。”
“因为小的笨,脑袋像被榔头砸了一样,所以爹娘就取了这个名字。”
士兵噗嗤一笑,虽然依旧警惕,可是一眼看到榔头衣领下那瘦的好似排骨的胸口,自嘲想到,就这体型还放火?那我也能当将军了,於是也不再追问,不耐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