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虏骑千重只似?
“二爷爷!”
来客也不敲门,远远招呼了一声,跟声音就进了屋,那股熟悉的粗粝味道登时充满了房间。最为魁梧的那个大个儿,也不待主人招呼,笑嘻嘻地就在炕沿上坐了下来,亲热地问候起来。
“甭绕了,乃小子又打啥主意。”怀矰不喜欢客套,冷脸相对,只有“乃小子”这一称呼,才透露出怀矰对来客的喜爱。
怀峰向来对人退避三舍,此时明白这就是以熟悉的味道和模糊的身影留在他记忆中的大哥怀崇,不禁从怀矰宽厚的身影里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他。
怀峰听爷爷讲过,怀崇是个比他还苦命的孩子,出生前就没了爹,出生时又没了娘,爷爷的长兄怀矩用米糊牛nai喂了他两年,也撒手人寰。怀峰虽然同没有娘,但自来山中,百兽争相给nai,以致怀矰有三年只以蛇鸟游鱼为食。怀崇的二婶嫌怀崇命太硬,不肯收留,要送他去村里的莺堂 ,怀矰因为他三个月便能自己站起来而十分喜欢,便收他为徒,让他在自己家住了下来。从此怀崇便常随怀矰左右。
怀矰入山时,怀崇的二叔怀持孝,禁不住村里人的指责,作出了收留怀崇的表态,怀崇不领情,在他大姑的安排下,跑到威风堡去上小学,平常住他大姑家,周末回村也是去他三叔怀持勇家里住。
怀矰打虎后,怀关系有所松动,在排斥人学问的怀家村,怀崇成为了第一批去人那里读书的怀氏小孩,接,怀崇又成为第一个脱离武营集中习武的少年。此后,爷孙俩便没了他的消息,只有爷爷今年去村里,听旁人说他立春回来,成为了这年唯一的青勇。
怀崇问候完他二爷爷,注意力便转到了怀峰身上,“虎子,记得大哥不。”
他把怀峰从怀矰身后拉了出来,掐脸颊仔细看了一番,“你这小子竟敢长得和我一。”
怀峰呆愣愣地看怀崇,傻了一般毫?反应。怀崇见他没动静,便又往炕里坐了坐,一面抱起他,一面说:“咱俩的娘是一胎生的,咱俩长得也像一胎生的,你还跟我生分?”
怀矰将怀峰提回身边。“这娃不会跟人打交道,说乃做啥来哇。”
“平常不敢打扰您老人家,今儿我难得进趟山,不来看看您和虎子说不过去嘛。”
“哦?”怀矰瞥了一眼怀崇脖子上新鲜的刀伤,又取过他腰间别的黑色短刀,拿在手里把玩,随口问道:“这就是乃契兄弟?别人都割腕子,就乃小子别。”
契兄弟,怀峰以前听天徒慎思说过。当时两人趁月色,坐在古树横枝上,看脚下结伴而行的少年,天徒慎思便讲起此事。
真正的契兄弟都有天命的纠缠,比血缘还要亲密。
与命主的一厢情愿不同,契兄弟更像是一见倾心的感觉。而且命主是所有人都有不一定会遇到的唯一,而契兄弟只是山下人通过仪式结下的契约,山下人都会有,不一定都是真正天意授命的。
契兄弟是怀家人在知雄洞中完成的仪式之一。只要是男性,不管是几人,?论多大岁数,也没有次数的限制,在任何时候都可以去知雄洞中完成这一仪式。因为契兄弟在怀家人的成年仪式知雄典上会承重要任务,所以大多数山下人都会在此之前找到自己的契兄弟。
举行这一仪式,要先从族长那里领出契刀。契刀是天道峰赐下来的物件,一共九把,通体石质,锋刃长约三寸,通体黑色,几千年来从未打磨,依旧锋利异常,触rou见血。
拿到契刀后,少年们便换上传统的怀家服饰。所谓传统服饰,与其说是服,不如说是饰。它既没有遮风避寒的功用,也没有遮挡身体的意思,仅仅是一整张兽皮,稍加处理后,将兽首处加工成兜帽,两只前爪为带,系于颈前固定,后肢裁下,裹于足胫,就相当于人的鞋履了。很久以前,怀家男人个个都是猎手,他们将自己最得意的猎物披在身上,是为了炫耀。怀家人的身体,健到不需要借衣物保暖,怀家人的意识里,也不以自己生命力蓬勃的身躯为耻。等男人老了,不能再展示他硬挺的欲望,身体松垮下来,便会被要求像被占有的女性一,裹上从人手里换来的土布。
大约在明朝攻克北元,瓦剌称臣,边庭靖安后,明朝以怀家人形象粗鄙为由,以武力迫怀家人移风易俗。那是怀家人第一次见识火器的威力,此后百年之内未敢轻慢人,老老实实按大明的律令,穿起了人的衣服,但山内的案山村,以及案山村前举行的种种传统仪式上,展示躯体的旧俗还是悄延续。这一状一直延续至今,未见衰。有意思的一点是,身体被掩盖起来,家庭观念被建立起来,怀家人的生殖崇拜比往日更烈了,以至于那些勇士们家室成群,其他男子孤老终身,只能互相安慰。
披好祖先们传承下的兽皮,少年们便前往有北山深山中的知雄洞。在那个黑暗而又温暖的溶洞中,将要成为契兄弟的男子们解下兽皮,踏入洞中的水池,把自己的性命交给手持利刃的兄弟,任他用契刀在自己的四肢或颈侧割出鲜血,而后通过吮吸对方的血ye,完成结契的仪式。
怀峰曾经问天徒慎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