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小半年,李高登又见到了那个男人,表面上,他仍然是他的哥哥。
我的哥哥,杀了我的父亲。
这句话像紧箍咒一般,在李高登头上扎根套牢,要跟随他走过剩余的人生。
多日不见,李高登感到母亲也憔悴了不少,她穿了一件百合白的及膝长裙,衬得脸色愈发苍白,眼眶也凹进去不少,原本Jing神满满的眼睛边生出几丝皱纹,和嘴角鼻翼的法令纹一起,显出以往没有的疲态。
高夫人一走进病房,就抱着李高登痛哭了起来,而李高登神情麻木,愣愣地看着她身后的李高琪。
此时,snow在兴奋地蹭着李高琪的裤腿。李高琪感受到弟弟的视线,朝他看了过来。李高登躲开了他的视线,招手唤回了狗。
高夫人哽咽道:“我还以为你死了,难过得离开了国内,小高你回来就好,忘了这段时间的事,以后妈妈陪着你不走了。”
“妈是回来,可是爸走了,咱们家不是以前的家了。”
感受她的眼泪滴在自己脸上,李高登也忍不住随她哭了出来,他的心里有许多话,到嘴边却一句说不出来。铁游是个噩梦,也许他死了是一件好事,他如果活着,便会无时无刻提醒自己那段屈辱的经历。
李高琪凑到沙发边,抚摸起了他的脑袋,声音听上去十分柔和,“小高,我们家还没有散,哥哥以前对你关心少,都说长兄如父,以后我会像爸那样,好好疼你。”
指尖穿过发丝时,李高登头皮一阵战栗发麻,突然听李高琪对高夫人说:“妈,等下收拾好行李,我们吃个饭马上就回家吧。”
“不。”李高登立马摇头,“邺辰今天不在,我得当面跟他道别才行。”
高夫人点了点头,对李高琪说:“这么走确实太不合适了,邺辰救了小高,对我们有恩,我还没感谢他呢。”
“对,是该好好谢谢邺辰,因为他,小高才能回家。”
说罢,李高琪和母亲、弟弟搂在一起,仿佛真的还是一个幸福完整的家庭。李高登无法形容那种滋味,仿佛困溺于苦涩的海水中,又如同是被沼泽的肮脏软泥包围,他迈不动步子,耗尽了肺里的空气,恶心得无力挣扎。无论是哥哥,妈妈还是自己,每个人都知道对方有隔阂,每个人都知道对方知道彼此有裂缝,但是他们保持了一分默契,说漂亮话,始终是他们所擅长的。曾经他所无比珍视的事,内核其实充满背叛、欺骗和不堪。铁游的话在耳边响起:“你家没一个好东西。”
等他们走后,李高登默默站在窗前,目送他们的背影远去,黯然神伤。他感觉自己在慢慢腐烂掉,在这幅还算完好的皮囊下,是残缺不堪的血rou和骨头。
李高登知道自己摆脱不了铁游,不知从何时开始,铁游这个噩梦般的Yin影,已经成为了他的一部分,或许从一开始铁游就是他的一部分。铁游是城市裂缝中生长起来的人,他活着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像他这样的人还有很多。而自己之所以会站在光明中,是因为他遮住了他的光。
与此同时,李高琪安顿好母亲后,他在所住酒店的餐厅和一位女性约了一次会,他和很多人约会过,可这一次有些不一样,对象是医院中照顾弟弟的护士小姐。
李高琪很少接触普通人,她对于他反而是新奇的。他审视着她,好像在观察一只小白鼠。
他眼中的她,是害羞和腼腆的。她显然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怕生似的低头跟在他身后,侍者替他们拉开包厢的门,李高琪不动,她也站在外面不敢动。直到李高琪伸手个“请”的手势,她才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像小猫一样轻轻迈开脚。李高琪轻笑了一声,给她拉开了椅子,在侍者之前接过了她脱下的大衣。
同样点菜时,她不敢看菜单,把菜单推给让李高琪点,李高琪却摇着头将菜单推了回去,让侍者进来报菜单。
她红着脸摆手说:“对不起,李先生,我第一次来这个酒店,不会点。”
“我点的不一定符合你的胃口,最好自己看一遍。”
李高琪接着对侍者说:“这位小姐平常在医院工作很辛苦,请帮忙挑选滋补的菜品,能消除疲劳和美容就最好了。”
他的笑容很好地抚平了她内心的紧张,和网上强势的模样很不一样,在侍者上完菜后,她瞧着李高琪给自己盛起了汤,由衷地说:“李先生和在外面的样子不一样。”
“哦?在护士小姐眼中,我是什么样子的?”
“李先生很温柔。”她看着他的眼睛说,“那封瞎编的信,我压根就不会相信。”
“是你看走眼了,商场跟战场一样,能到厮杀上层的人,几乎都是千年的老狐狸了。”李高琪将汤递给她,然后抽出垫在杯子下的白色丝巾,边叠边说,“我背后的暗箭不少,那种下三滥挑拨的手段,我早就见怪不怪了。反而是我弟没吃过什么苦很单纯,宁愿相信外人都不相信哥哥。你瞧,他从小到大就喜欢把东西藏在床缝里,连这点都没变。”
“你不是这样的人,只是你弟病了,这才误会了你,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