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天空的云层拧巴成了一团,像个瘪嘴老太婆的模样,窑洞黑色碎瓦片上刚掉落几片白雪,就被一双粗糙的手掀开。雪花抖落在黄土上,铁游拿出早已藏好的猎枪和子弹,刚转过路口又碰到了他,一个戴着黑色毛线帽的男人,方下巴青色胡渣没修干净,强调出凶狠的气息。
这个男人是昨日从医疗救援队过来的,他一声不吭,立马从口袋中掏出一把消音手枪,对铁游几近无声地打了一枪,铁游立刻躲在断壁后,接着对那人也放了一枪。
恰好一群灰色飞鸟从对面的高坡扑腾飞起,仿佛受到了惊吓,风雪的叫声随着鸟声尖锐地回荡在山谷中,悠长盘旋在上空,经久不散。
杀手说:“为什么没按原计划做?”
说罢,又是一枪闷闷的声音传来,那手枪声音很轻,威力却不小,铁游手边的土壁顿时倒了一大片。
“老子不伺候他李高琪了。”
“事情没办可以,你,必须死。”
杀手连续打了两枪,一阵轻柔的脚步声踏雪而来,却踩到下面隐藏的枯树枝丫,铁游听到这声音,知道他在向自己接近,扛着猎枪往杀手的方向瞎打了两枪,然后往后山逃去。
村里人太多,杀手在这会出事。
当铁游奔跑时,手臂忽然生起一股剧痛,热血流了出来,沾上内衣的毛绒,黏糊糊结了一大片血块。挨了一枪,铁游不敢回头,除了偶尔往回放两枪,他只管捡着有阻挡物的地方绕着跑。听着子弹和风声一起从耳边穿过,他一直跑出村庄,跑到了后山的崎岖高坡上,高坡原本平整的沟壑,被强震撕成了一道道胡乱生长的土坡,像是大地裂开的伤疤。
高坡上的雪地尚未有人涉足,白茫茫一片,血滴在上面如一长串血色梅花,那人顺着雪地的血走来,铁游则躲在土坡后等着他,一看到人冒头就朝他远远放了几枪。猎枪的Jing度不够。杀手毫发无伤,反过来朝铁游打了几枪,在他脑袋上的土坡上开出好个几个大洞,最Jing准的时候,子弹是擦着铁游的头皮飞过去的。
铁游有两把猎枪,弹药充足,两人一来一往,黄土和白雪四处飞溅,几轮激烈的枪战下来,两人突然却哑火了。
他们都不动,分别躲在土坡后僵持着,都留了最后一颗子弹,等着对方先动。那杀手想给李高琪打去电话,一掏出手机看到空空的信号格,忍不住破口大骂了起来。
“Cao!农民怎么这么难搞,早知道多带点东西,信了你妈逼的邪了。”尽管没有信号,他依然不停地对着手机骂骂咧咧,声音很响亮,故意让约二十米远外的铁游听到。
另一边土坡下,铁游擦起枪口的铁锈,风雪猛地吹来,冻得双手冰冷僵硬,枪管却炙热地烫着他的手,在低沉的天空下,他上了最后一次膛。
这一枪,是定胜负的决胜枪。在开枪之前,铁游凝视着土坡不远处的悬崖,想到小时候村里老人说过的故事,很久以前,敌人从城里打了上来,为了防止泄密,好几个年轻的革命烈士跳崖牺牲了。
光荣、高尚、勇敢……这些东西从来只在别人的嘴里,印在平整的白纸上。铁游感觉那些词语和自己一点都不沾边,在别人嘴里他只是个脏兮兮的农民工,偏偏在这个地方,仿佛真的变成了一个孤勇的英雄。
不对,绝对不是英雄,连好人都算不上。铁游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在关键时刻,居然在土坡旁愣住了。
几声狗叫打破了两人的对峙,铁游大吃一惊,当即从思考中脱离出来,他能听出来是snow的叫声,无比温顺的叫声,不像乡下土狗嚷嚷得那样凶狠,就跟城里人和乡下人的区别一样。
既然狗子来了,那么少爷一定也来了。
不再犹豫,铁游在一瞬间就下了决定,他仿佛扎猛子似的从土坡后跳出来,隔着空气中飞舞的风雪,开了最后一枪。
“啪!”
土坡的雪花被打散了一地,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这一枪是乱开的,开着枪时,他只顾看向从小路上爬到山坡的人,在一群人中,他立马看到了李高登,看到了他满脸错愕的神情。
杀手探出头,对铁游也打了一枪,但是在开枪之前,由于铁游暴露了他的位置,他的肩膀抢先中了一枪,从行动队那边射来,疼得他近距离失手,子弹仅仅在铁游的耳朵边擦了一道血痕。
铁游沉默地冲过去,抽出身上的刀扑向杀手。那杀手也抽出一把尖刀往铁游身上砍去,两人Cao着冷兵器rou搏了起来,混乱中每人划了对方一刀,鲜血四溅。
两人扭打得太近,萧邺辰连忙阻止了众人开枪,命令他们上前拉开两人,擒拿住活口。
可还未等行动队的人靠近,李高登却看到那两人默契一般地扭打到了悬崖边。突然脚底震动了起来,此时再度发生了余震,山崖被晃动得摇摇欲坠,土粒夹杂着白雪不断往下滑去散开,好像在空中下了一场黄土雪。
余震太过危险,队员在队长的指挥下纷纷往后退了几步,狗子“汪汪”叫得更加大声了,从它找到铁游开始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