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誉手扶着窗棱,背后夜晚黯淡的星月给他整个人都打上了一层柔光,显得如梦似幻。
“哥?”林眷试探地开口。他看不清来人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对方眸中的光亮。长发锦袍黑靴,衣襟还凌乱的翻着,可见风尘仆仆。林眷向前冲了两步,却生生顿住了脚,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人。
“阿眷,来,我们回家。”林誉隔空朝他伸出手。
林眷呆立在原地,没有回应,许久才迟疑着开口:“哥,你怎么……”
“先回去再说。”林誉无视了弟弟的踌躇,直接走过来牵人。
“等、等一下!”林眷退了半步,极力压制住内心的挣扎,支吾半晌,才堪堪开口:“我、我……不能走。”
“哥,我还不想走。”他又重复了一遍。
林誉显然没有料到对方会这般回应,可他现在没有时间细想,一把握住弟弟的手臂,低声道:“先从这里出去,有事到别的地方慢慢说。”
“林大公子——”门外传来沈延拖长的声音,随后又是两声叩门。
“方便我进去吗?二位林公子?”
林誉眉头紧蹙,没料到沈延会到的这样快,他尚来不及回应,就听弟弟说道:“进来。”
沈延只在里衣外披了件翻毛领子的披风,一进门就直奔茶案,将屋内灯火皆尽点了,这才转头面向二人。
“没想到林大公子来的这么快,沈某有失远迎了。”他面上笑容依旧,却没有丝毫的友善。
趁着烛火明亮,林眷转头看向自家哥哥,见他虽然神情坦然,双颊却泛着奔跑后才有的绯红,眉宇间也隐隐可见疲倦,也不知是连夜奔袭了多久才赶来此地。思及此,林眷心中酸涩一片,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林誉冷哼一声,眉眼愈发冷峻,道:“我来接弟弟回家,不劳楼主费心了。”
“唉,”沈延轻叹一声,“既如此,又何必半夜来摸沈某私宅的房门,之前还和小公子约好明日要去城里迎接贵客呢。”
林誉不想和他多费口舌,只是催促地扯了扯弟弟的衣袖。
而林眷却像是脚底生了根,一动不动。
“呵,”沈延忍不住冷笑一声,“大公子要来接人,还得问问人愿不愿意跟你走才对。”
两人的目光如同银针般聚集到林眷身上,他抿着唇局促不安,似是被强行架上了行刑台。他转头看了看窗外,又瞟了眼沈延,唯独不敢去看哥哥的脸色。
“我不想回去,哥哥。”
“为什么?”林誉脱口而出,难掩讶异的神色,“阿眷,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林眷摇了摇头,说不出个合理的借口。在他看来,这是生死存亡振聋发聩的关键大事,但在哥哥眼中不过是不懂事的弟弟在不分场合闹脾气。这样不对等的交流让他除了无能为力生不出任何复杂的情绪。
见弟弟不说话,林誉又问:“是不是有人威胁你了?”他目光凌厉地瞥了一眼旁边正托腮看戏的沈延。
“没有,”林眷又是摇头,他声音渐弱,“我想在山海楼住一阵子,哥先回去吧。”说完摆摆手,想尽快结束这个场景。
他不是不愿与兄长重逢,只是有太多话说不出口,如此僵持没有任何意义。
林誉眼神愈发凝重,“给我个理由,林眷。”
“想赚钱。”林眷道。
“在这赚一年能顶上你一个月的零花钱?”
“想自力更生。”
“回永安城自立去,我不会管你。”
“……”
“别闹了,有我在你不用想太多,回去吧,好不好?”林誉语气越来越软,像是在哄个哭闹的孩子。
“我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
这句话似是惊天霹雳一般,震得屋内另两人齐齐怔愣在原地。沈延面色微变,望向林眷的眼神比往常更加晦暗。
半晌,林誉才低喝出声:“胡闹!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他真想撬开弟弟的脑壳看看里面究竟被塞了什么东西,竟让这一向聪慧过人的少年三言两语就把自己论斤卖了。山海楼是什么地方没有人比他林大公子更了解,表面上做着光明磊落的正经行当,背地里那些血rou买卖毫无人性可言。但对于林氏而言,更在意的是其背后蠢蠢欲动的真正企图——他从不认为沈延会是一个安于富贵的闲散商人。
把弟弟交给这种家伙,除非他疯了。
“我认真的。”林眷抬头,直直望进兄长的双眸,“求你了,让我留在这吧。”
少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连林大公子都读不懂的绝望。
一间房内,一人坐着,两人站着,似乎连空气都被凝固,静谧得如同坟场。
良久,林誉丢下一句话,转身出了门。
“沈楼主,借一步说话。”
沈延意味深长的瞥了林眷一眼,紧随其后。少年虽然身形稳当,但明显已经失魂落魄。他跌坐回床上,羞愧得以手掩面,怎会不知刚刚自己是如何把林家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