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意模糊的做了个梦,在梦里他看见了他的母亲,她坐在化妆镜前梳妆打扮,描眉画眼,妆容粉饰了她苍白的面容,她原本就生得极美,端正的五官上添上几分美艳的攻击性。
他似乎知道这是个梦,因为从他能记事以来,江丹蓓从没画过这般艳丽的妆容,她总是掩盖那股着惑人的美貌,妆扮着温顺又楚楚可怜的表象。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秦深南一开始喜欢的就是天真柔弱的江家小姐。
他的父亲从来都以为自己的妻子是只无害的兔子。
但那女人实打实的是条能咬碎别人喉咙的美人蛇,温顺美丽的外表遮住了森森的毒牙。
“我当然也喜欢珠宝华服?。”江丹蓓撑着下颚笑了,她看着面前的儿子,将手里正翻阅的文件合起,“没有哪个女人会拒绝让自己看起来更漂亮的。”
“但是比起这些,我只是更爱你的父亲。”在提起秦深南时,她连语调都放柔了一些。
江丹蓓向来只对秦深南一人费心,她从不在儿子面前伪装本性。
知子莫若母,她从来都知道,她的儿子和她究竟有多相似。
她为了秦深南实在是付出许多,原本手腕通天,雷厉风行的江家小姐在成为了秦太太后,便鲜少有人能记得江家的大小姐在生意场上也是个奇才人物。
“记不记得有什么要紧的。”江丹蓓接过廖言递来的文件,她稍稍抬起眼皮盯着廖言,有些漫不经心,“做生意,我要那么好听的名声干什么?”
秦深南喜欢她天真温顺的样子不假,可也只有蠢到无可救药的女人才会把自身的筹码都推给丈夫。
江丹蓓的爱意充满着扭曲的掌控欲,她装作温顺的绵羊,实际上却不动声色地在秦深南身上缠上道道的丝线,让自己的丈夫如同一个乖顺的玩偶在她的掌心里扮演着种种她期望的模样。
所以秦朗意才会在双亲去世后得知秦衍的存在后久久回不过神,旁人只道他被父亲的薄情背叛弄懵了,在外人眼里秦深南和江丹蓓原本就是佳偶天成,谁能想到秦深南在私下里还能玩出一个私生子来,还在遗嘱里大方地给那私生子留了20%股份。
一时间秦朗意这位年少失怙的少年身上充满了唏嘘与议论。
可秦朗意比谁都要明白,他的母亲拥有怎样不足以与外人道的病态控制欲,秦深南就是她手里的风筝线,她想收线还是放高都只在她的一念之间。
江丹蓓不可能容忍秦深南的背叛,甚至还让秦深南弄出一个私生子来。
秦朗意怀疑那份遗嘱有问题,他请来之前为秦深南公证这份遗嘱的律师,那律师也是个人Jing,他早早就有准备,拿出之前公证时的录音文件来证实的确是秦深南亲自立下的遗嘱。
他沉默地听完了录音里的内容,说话的声音的确是秦深南不假,证实完真假后,秦朗意便客气地让廖叔送客。
“不好意思,麻烦您跑这趟了。”廖叔带着客套的笑容送客,那律师摆摆手,只说是应该的。
秦朗意放下那份遗嘱,他盯着转身回来的管家,淡色的眼瞳里无波无澜:“我妈知道这事对不对?”
廖叔不知如何回答,沉默半响,他点了点头。
他原本是跟江丹蓓一起长大的,从江家到秦家的管事。江丹蓓最信任的是他,也从来不把任何事瞒着他,甚至有些连秦深南不知道的事也是他来收尾。
秦朗意想知道这桩旧事,自然也只能来问他。
“我妈不仅仅是知道吧?”秦朗意嘴角嘲讽地往上一翘,他也说不通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他早知他的母亲异于常人,却还是低估了江丹蓓一筹。
“按我妈的性子,我爸身上掉几根头发她都能一清二楚。”秦朗意手指握紧那页遗嘱,纸张被捏得皱巴巴的,他压住心里的火气儿,“她故意的,是不是?”
“让我爸跟别的女人生孩子,她图什么啊?!”秦朗意把那份文件往桌子上一摔,他不过才十六岁的年龄,家里突逢剧变,丧礼与继承的担子压在他身上,到今天才算是磕破了崩溃的角。
廖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秦朗意,他也曾心生过疑惑,他和江丹蓓一同长大的,她幼年失母,江天盛便更心疼她,怀着对亡妻的思念恨不能将这女儿宠上了天。
原本的江家小姐出众耀眼,是星辰上触及不到的星星,但自从遇到秦深南后,一切仿佛都在偏离不可控的深渊。
那样高贵出色的小姐变成了一个疯子,可他又偏偏知道,江丹蓓依旧是江丹蓓,这让他指责不了半句。
“就她吧,你去安排。”江丹蓓从抽屉里所以抽出了一份文件递给廖言。
廖言没接,他蹙紧了眉头:“小姐,这根本没必要。”
他一着急便不喊夫人了,喊起了跟了十来年的旧称。
江丹蓓抬眼看他:“你不懂,廖言。”
她从花篮里挑起一枝淡白的玫瑰,修剪掉多余的枝叶,插在花瓶里。她抬起头,露出了个温柔甜美的笑容,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