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推开病房的门,不打算再继续听下去。也许阿程想和遥遥单独相处一会儿。遥遥的话应该是阿程四年来收到的,最诚挚的告白。不是因为愧疚,不是为了消除内心的负罪感,而是单纯地表达自己。
曹鑫站在门外,你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他女儿的话,或者听到多少。至少你知道,那是他不曾了解触及到的,女儿真实的内心。
你没有把曹鑫算计进你的计划里。陶小川选择站在你们一边,除了罪恶感,更多的是出于对韩殊的恐惧,而韩殊手里握着遥遥的命,他随口一个命令都可以让他们从医院搬出去。曹鑫四年前无法拒绝韩殊,四年后同样也不可能拒绝。
怎奈世事无常,谁又能说的准。如果今天没有在医院遇到曹鑫,是否还能有机会收获意外之喜呢?像遥遥这般伶俐的孩子,还没见识过世界各种斑斓的色彩,就要归于黑寂,是否真如俗语所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那你和韩殊一定是长命百岁的人,所以世界才会如此的污浊不堪。
可惜啊,今后的日子里,韩殊怕是只能在监狱里度过他一个又一个孤独寂寞的生日了。
阿程受伤后能走能坐,还能跟人聊天说笑,看起来不需要你为之Cao心,于是你决定到医院门口等他,大方地留给阿程足够的时间和他的过去叙旧。
你靠在医院门口,从兜里掏出“劫后余生”没有丢失的烟盒,抽出一支叼在嘴里。打火机的火焰在空气中跃动,终化为烟头火星,在擦黑的环境中忽隐忽现,周围的人来来往往,大街上车水马龙,只有你独立于繁华之外。你好像很久没有一个人独处过了。自从把阿程带在身边,你们总是形影不离,或者说,是阿程始终伴于你的身侧。他不会主动跟你攀谈,存在感却异常强烈,哪怕是呼吸间微弱的声响,都能证明他在你身边。你没有让人如此靠近过你的生活,跨入你的圈子。你与所有人保持着疏离的界限,不允许外人踏足,即使是在异国与你相处三年多的埃里克,他也没能让你为他打破规则。
这个人,除了对你胃口的脸蛋和身材,究竟有什么该死的魅力,能让你对他一次次放宽界限?
“滴滴,滴滴。”
一阵汽车喇叭声把你拉回现实,原来在你走神的时候,已经有辆车停在你身边。车窗摇下来,不出意外是几日未见的秦之睿。
“老白,我来接你了!”
今天的计划你只与叶欢有联系,秦之睿能够出现在此处,肯定是某人多嘴。叶欢总能恰到好处地把握分寸,在你对他产生不满的界限上反复跳跃。你没有告诉秦之睿,就是不想他跟这件事有过多牵扯。他跟你不同,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少爷,离开家,如果没人救济,恐怕只有流落街头,靠出卖色相为生。即使他的家族和韩殊那边没有利益往来,能多交个朋友,谁会愿意多树立一个敌人?也只有你这样刺儿头,愿意做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叶欢告诉我你在医院,车也报废了,吓我一跳,还担心你受伤了怎么办,现在看来你健康得很嘛!”
看吧,从小少爷沦落成代价司机的呆子,被叶欢卖了还开开心心跟你打报告。原本来接你的,应该是叶欢才对。
你手中夹着烟,弯下身靠在秦之睿降下的车窗上。
“车是报废了,受伤的不是我,还在医院里呆着呢。”
“啊?”
秦之睿把头伸出来左右看了看才反应过来,你身边少一个人。
“哦,他啊。还别说,你以前整天一个人,身边突然多个人,我还挺不习惯的。”
你非常赞同秦之睿的话,你同样不习惯,而且这并不是什么好习惯。
你坐上车,让秦之睿停靠在显眼的位置,然后把定位发给阿程。阿程不是第一次坐秦之睿的车,想来是能够认出来。你右手夹着烟把手搭在车窗外,脑袋靠在车座上,闭目养神。奔波一天,你有些乏了。你和汽车之间兴许有过一段孽缘,让你养成了上车就昏昏欲睡的毛病。
你不知道叶欢给秦之睿讲出几分真相,夸大几分事实,秦之睿体贴地没有在你身边滔滔不绝,污染你的耳朵,而是老老实实地充当着司机,还警惕地打量四周,生怕有个人突然冒出来对你不利。
阿程匆匆赶来,大冷天生生憋出满头大汗,不知是因为匆忙赶路担心你们等着急,还是因为伤口在后背疼痛难忍。秦之睿好奇地用眼睛打量你口中的伤患,表面上看不出有什么伤口,便觉得没什么严重,也稍稍放心下来。秦之睿关心的不是阿程,而是属于你的阿程,如同关心你报废的那辆车一样,是与你有关系,才值得他正眼去瞧。
“你是真的不怕疼,还是不要命啊?”
你睁开眼睛,头也不回地开口。
“我不想你们等太久。”
阿程悄悄挪动身体,给自己调整一个稍微舒服的姿势,不至于压到伤口,也不会表现的太明显。
他的小动作被你看在眼里。你本不想继续跟阿程对话。你突然很烦,心中的燥动影响了你思考的本能。你将头偏向车窗,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