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子以为你会让他开车到叶欢那里,不仅安全,还可以顺便疗伤,你却告诉他让去市里最好的医院。
秃子和阿程都有些诧异地看向你。像阿程身上的刀伤或者枪伤,是属于灰色地带上的纠纷。活在Yin影里的人们,即使受伤也只能找个藏身之处自行处理;有点钱的,可以去私人诊所花高价请人帮忙处理。没有人会傻到受伤后去大医院治疗。一旦医院接收到类似的病患,都会第一时间与警方取得联系,受伤的过程被警察盘问并登记在册。
别人避之不及的事,正是你要的结果。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他们很快就能想明白你的用意,坐在前面的秃子对着你竖起大拇指比了一个赞。
“果然,这最不能招惹的还是用脑子的人,杀人于无形啊,啧啧啧。”
不需要刻意去警局报案,而是让警察主动找上门,你们只需要坐在医院里等着,所有环节都会自己扣上锁。其实医院的治疗和警察的盘问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雁过留痕。你们无故别人围堵受伤、慌忙去医院包扎、无助接受警察盘问,都会被记录在监控视频里,也将成为你们日后促进案件进展的证据。互联网是有记忆的,即使有人可以删除记忆,你也有办法把这段记忆公之于众。
秃子把你们送到目的地就自然结束今天的任务,他看起来心情不错,给人当个司机就能赚到不菲的酬劳,是稳赚不赔的买卖。秃子能从底层的蛆虫混成现在的地位,不可能是个傻的,但总归是个用拳头说话的混子,你这种玩心眼的人,是他恐避不及的类型。短期合作,就是双方合作愉快,一旦接触时间过长,他就会反思自己是不是会被你卖了还在帮你数钱。少接触一分钟,就是少一份麻烦。
阿程对于去医院这件事多少是抵触的。即使不说出口,你也可以察觉到他对医生护士触碰的不适。对阿程来说,他早已习惯在黑暗中展露身体,沉沦在肮脏的欲望中,却永远无法习惯阳光下来自一般人或异样或关怀的目光。上一次去叶欢的诊所阿程做全身检查的时候,你还把他当做一个有生命的物件儿,你甚至直接把他丢给叶欢,自己回去睡觉。然而现在不一样了。他是一个,鲜活的、有血有rou的人,还是替你抗下后背上一刀的人,你无法再无视他身为人的情感。
你替阿程拒绝了脱掉上衣的要求,只剪开伤口部分的布料方便清理和缝合。缝合伤口的过程进行得很顺利。警察也来得及时,他们按照流程为受害人进行笔录,今天的事被定义为普通的滋事挑衅行为,相仿案件多不胜数,往往不会有什么结果。
忍痛应该是阿程这些年最擅长的事,从受伤到现在全程没有发出过呼痛的声音。忽略他失血过多的脸色,行动如常,完全看不出他身上有着怎样狰狞的伤口。跟他这些年的遭遇相比,一道十厘米的伤口确实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事。
“鹏、鹏程?”
就在你以为今天的事情告一段落,可以结束的时候,没想到还会在医院遇到意外收获。鹏程这个名字,除了你戏弄阿程的时候叫他全名,应该很久没人叫过,阿程自己也想不出,事到如今,还有谁会这样叫他。
你转过身,找寻声音的源头。那是一位满头花白头发的中年男子,满目憔悴,脸色蜡黄,是常年积劳之相。你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才认出来,眼前的中年男人,就是曾经出现在你资料上的人:四年前,阿程的同事,曹鑫。就你掌握的资料来看,曹鑫其人四十出头,怎么也不应该是白发苍苍的枯槁模样。阿程被判刑入狱后他便辞职离开警局,带着女儿相依为命。如今这副样子,八成跟他女儿的病情脱不开关系。
毕竟是和阿程相处几年的同事,他比你更先认出眼前男人的身份。当初你交给阿程这个男人的资料和住址,阿程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去找他,不曾想会在今天医院偶遇,真不清楚是缘分还是报应。
当年韩殊作为当事人,可以参与到整个案件中来,还能威胁陶小川几人更改口供,曹警官可以说功不可没。即使他对身边同事绝口不提家里孩子的身体状况,也隐瞒不过你。四年前曹鑫十二岁的女儿肾脏衰竭急需要进行换肾手术,除去高昂手术费用,能够匹配到合适的肾脏捐献者也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对当时的他来说,犹如晴天霹雳。这个时候,韩殊宛如天神一般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拯救女儿的唯一办法。救还是不救,摆在一个清廉多年的人民警察和单亲父亲面前。他的选择,大概是所有普通人都会做的选择。一边是陷害疼爱的后辈,一边是垂死挣扎的女儿,答案显而易见。这可能也是阿程没有去找他的原因,即使见到又能怎么样呢?摆在眼前的就是一道无解的题。阿程不差他那句道歉。
原本以为过去就过去了,下一次见面恐怕会在法庭上,没想到在今天提前了日期。曹鑫是外地人,早年离异带着女儿,辞去警察的职务后更是跟以前断绝联系,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的他现在出现在医院里,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的女儿在换肾四年后,病情又一次恶化。
阿程仅望了他一眼,曹鑫就红了眼眶。说到底,他和陶小川一样,说不上是什么大jian大恶之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