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在同事们的帮助下,我和以昕把局长送进了县医院。心急如焚地在病房外等了两天两夜,局长终于被抢救过来了,总算又睁开了眼睛,却是目光呆滞,暗淡无泽地偏向一侧,说话也含糊不清,口角歪歪的,喝水时水总往一边漏,右侧的肢体一动不动,一点感觉都没有。以昕哪曾见识过这情形,毕竟还是孩子,吓得在床边手足无措地哭了起来。看到一度那么潇洒,让我视为偶像的局长被这病魔折磨成这样,我心如刀绞。通知了罗局长的女儿女婿,他们急急地从香港飞回来,却只能在这边呆上几天。听医生说,虽然现在局长没有生命危险,然而家属配合医生的治疗是非常重要的,只有细心呵护,才能更快地恢复,不留下后遗症,否则出现一些并发症就比较麻烦了,所以局长现在需要专人二十四小时看护。眼看着局长的女儿女婿在香港的工作不能放,而局长的弟弟一家却全部在南京的政府机关上班,平时比较少来往,现在也不可能抽空来照顾他。他们只能将罗局长再次托付给我,忧心忡忡地又回香港了。临走前他们帮局长请了一个临时看护员,是外地来福建打工的四十多岁的男子。本来局长就有公费医疗,经济是不成问题的,但是护理局长的担子就放在我和以昕身上了。
开头见有护工在局长身边,局长的一日三餐和生活起居有了保障,我比较放心,于是白天回机房上班,到下班才过来看一下。以昕也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医院里,因为着担心局长的安危,也就没再对我那么敌视,只是不主动和我说话,但我知道他现在也离不开我,因此我一般在家里做好饭,然后带过去给他吃,虽然他老是绷着脸不理我,可是神情已经缓和多好了,看得出他在后悔当日不该那么冲动,整天矣声叹气的。原来我对那个外表憨厚的护工是比较放心的,直到有一天,我因为钥匙落在病床上,又折回去拿时,在门外看到他正在不耐烦地将稀饭塞进局长的嘴里,一口还未吞下去,就接上下一口。在局长痛苦的表情中,那些漏出的饭粒、米汤涂了一整身,他也不去擦一下,那情形好不狼藉。我才蓦然惊醒这些请来的外人他们只为钱而来,怎么可能悉心呵护我的大馒头呢。当夜我就极不客气地辞退了他,也没和以昕商量。局长经过这场大的浩劫,现在已剩半条命了,我怎么能容忍任何人再对他这样,那护工简直就是在虐待他。
可是局长仍然半身不遂,生活肯定无法自理的,在病床上的他如初生的婴儿,什么都要人帮忙的。我又要上班,不可能成天陪着他,以昕还是孩子,照顾病人什么都不懂,怎么能令人放心?绞尽脑汁想了一个晚上,我忽然想到我的家里人,何不请我的母亲来照顾局长呢?第二天,我请了假,马不停蹄地赶回家,把情况告诉了父母。虽然父母都见过局长,也知道他是个好人,几年来对我关爱有加,可是要母亲来照料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他们怎么也不能接受。可我却认准他们会帮我,又是死缠烂打,软硬兼施地泡了好半天,好说歹说,毕竟血浓于水,经不住我的苦苦哀求,母亲答应了。
中风后的局长和先前叛若两人,整日呆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者根本没有思想,面部僵硬,只能用眨眼来补充他微弱的表情。因为他瘫痪的是利手这一侧,什么动作都不能做,一切都要假手于人。一日三餐由母亲来喂他还行,可是要大便小便就比较麻烦了。毕竟不是自己家人,当然没理由让母亲做这种事了。还好我结识了一个隔壁床的病友,看护他的一个家属是个老实巴交的农家汉子,在我不在局长身边时,是这个汉子为局长端尿盆和递便纸,总算解决了一时的燃眉之急。这个帮过我们的热心汉子,至今我和局长仍对他铭记在心,逢年过节就会送点礼物和钱过去,直到现在还有来往。但是在大部分时间里,罗局长的洗澡、如厕仍是要由我和以昕来料理的。可无论我们是怎样及时地为他换洗衣物,局长还是经常不听使唤地把排泄物拉在床上,将整张病床、床单、被褥、衣服搞得污秽不堪。幸得母亲很用心地帮我看护他,每天弯着腰洗一堆带着污物的衣物也无怨无尤。主治医生吩咐过,要经常给局长翻身、拍背,以免他背部皮肤因为长期的自己体重压迫而并发褥疮,还会引起肺部感染。母亲就用她纤细的手,隔两小时就费力翻动罗局长硕大的躯体。每一次移动局长的身体,母亲都要使出吃nai的力气,这对于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是多么不容易啊。勤劳的母亲,这一次真切地让我感受到中国农村妇女传统的美德,她为了这个不孝的儿子要来医院忍受刺鼻的药水味,还要如当初喂我一般耐心地喂局长每一餐。多少年了,一想到双亲为我做的事情,奕帆就是再冷酷的七尺男儿,都会热泪盈眶。看到医院里母亲为局长做的事,我暗自下定决心,等局长痊愈后就马上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好好地成家立业,不能再伤父母的心了。
有一回,罗局长因为吃了点补品,好几天都没有拉大便,吃了不少润肠药都没见效,眼看着他肚子胀得十分厉害,一张脸因为憋闷而痛苦不堪。医生解释说,因为卧床的病人本来就胃肠蠕动不活跃,饮食不注意很容易便秘的,建议给他灌肠处理。可是当实习医生拿来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