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夜晚以後,我再也没有见过我爸,不是我躲着他,而是他总能找出各种理由躲着我。
哥哥的脾气也彻底变了,在爸爸咆哮着骂他“你就是一只猪”的时候,他只会懦弱得哭。
据说父女乱伦,母子乱-伦都要遭天谴,所以常常生出可怕的孽子,或者倒过来说,因为常常会生出可怕的孽子,所以人们觉得那是因为遭了天谴。
但是我干了我爸爸,既然两个男人生不出孩子,所以这件事本身不那麽可怕。我不怕什麽天谴,那都是吓唬人的玩意。小时候军属大院里有一窝猫,我搞不清楚牠们的性关系,深夜里听见牠们撕心裂肺的叫声,我就想,不知道哪个跟哪个又在那里搞上了,不知道搞出的那一只小猫属於谁的儿子,谁的女儿。
可惜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
科技大学录取,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就坐上西行的列车一路奔向长沙。
我觉得爸爸其实也没那麽可怕,一直撺掇着哥哥也上了爸爸,因为只要上了爸爸,那这虚张声势的暴君就会成为一只霜打过的茄子。
我们一家,我最高,其次是爸爸,然後是妈妈,哥哥最矮,一米六出头,还因为暴饮暴食,他在高一的时候不足八十斤,到高三的时候超过两百斤,像一只快要吹爆了的气球,被人铲一脚就能滚出去老远。
我一直以为哥哥这辈子都不
他哭得脸都肿了,说他再也不回来了,让我保重。
高中的时候哥哥不知道怎麽的迷上了体育锻炼,完全是上瘾似的练哑铃,爸爸一直说他後来那麽矮,都是哑铃练多了给压的。
爸爸一直怀念小时候的哥哥,如数家珍般一遍遍地重复那些他干过的淘气事有趣事聪明事,在他的印象里,那个聪明伶俐的哥哥只存在於他的过去,仿佛在十岁出头的时候就永远死去了一般。
我即感到一种战胜千军万马的成就感,同时也略略失望於我这个爸爸竟然还没有丧尽天良。
後来我在街边看见卖鸡蛋灌饼的摊子,就觉得自己的哥哥正在哪个中学门口守着,前面是一条学生长龙,他们吃着他做出来的鸡蛋灌饼,而哥哥肥淋淋的脸上正幸福地笑着或者冷漠地递过去找零。
我还记得哥哥最後一次离开家的那天,爸爸不知道什麽原因拿藤条狠狠地抽了他,他一边哭着一边往家门外跑,穿着脏兮兮的橘红色运动服,像一只烂柿子。半夜的时候哥哥很没种的打电话来求我帮他把行李带过去,那时候爸爸坐在客厅里一言不发地抽烟,看着他从部队带来的那台黑白屏幕的彩色电视机,我提起行李包,揣了两百块钱去火车站送别。
哥哥小时候非常可爱,机灵的大眼睛,笑得很狡猾,整个人瘦津津的,看上去像只漂亮的小猴子。往来家属大院的小兵大兵里有几个非常喜欢逗他玩,经常剥了他的裤子拨弄他的小JJ,惹得他提了裤子破口大骂。妈妈站在厅堂里看见了也并不生气,因为哥哥在老家也经常被爷爷这麽玩弄。而爸爸很少回家,我不知道他看了什麽反应,基本上那些小兵们见他还是有些发憷,而比他职位高的领导出於庄重,不太玩这样的游戏。
也许是外貌上的急剧变化産生自卑心里,他还患上了严重的口吃,关於这一点,爸爸又赖他跟着他手底下的一个结巴小兵一起玩,结果鹦鹉学舌,从此学上了改不掉。
在我记忆里哥哥还是很淘气的,上房揭瓦摸鱼爬树烧掉稻草垛这种事情他没少干,并且常常赖到我头上,兄弟打架比发育,我比他小了整整四岁,所以我打不过他,只能认栽。
後来轮到我被如此戏弄,第一次我就动了大怒,回到屋里抄起剪子就要挥刀自宫,好在被及时拦下,从此再没有人敢扒我裤子。
哥哥
消息传到家里的时候,他已经南下广东去打工半年了。如果当时他在家,基本上逃不了爸爸的一顿毒打,当时爸爸拿着劝退通知书,气得全身发抖,最後挨了这顿打的是我,当然如此!
哥哥高考失败,在一个三流大专里混了两年,因为门门功课挂科而辍学。其实他辍学的原因在我看来也基本是鬼扯,谁都知道那个时候的大学全部严进宽出,更何况一个三流大专。他读不下去肯定因为别的原因,只是他不肯说。
哥哥属龙,可惜属龙并不意味着将来就能飞黄腾达,成为人中龙凤。
後来哥哥越长大越不听话,什麽事情都跟他做对。
虽然哥哥坏了爸爸与高官女儿的美满姻缘,但是因为抱着他来部队的是妈妈,所以爸爸倒也没有迁怒到哥哥身上去。相反的,他非常喜欢小时候的哥哥,一来哥哥的样貌与他如出一撤,二来哥哥的确机灵可爱。他的衣服总是家属大院里最时髦的样式,外面大人流行什麽,他跟着穿什麽,而我只能穿他短小後穿不上身的旧衣服,不少裤子的膝盖有洞,即使没洞,那也是因为妈妈给打上了补丁。
其实我以为他可以当那件事没发生,若无其事和我见面,继续对我咆哮,咱们一家的日子按部就班地过夏去。可惜他太爱惜自己的面子了,竟然从此在我跟前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