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沛面色不改,依旧是那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听到元棠的话也并不见生气。元棠心中松了一口气,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刚才拒绝的太干脆了?她正想着是不是要说点什么来缓解尴尬,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吵闹声。“让我们进去!我们是厂里的工人,为啥不让我们进啊,我们进去找新厂长问问,薛厂长被抓了,凭啥扣我们的工资?”“今天不把话说明白了,这件事没完!”“就是!之前说的多好听,说厂子卖了也不影响我们,现在倒好,说出去的话都放屁了,把我们的工资从一个月一百二降到八十,哪儿都没有这种道理!”……吵闹声越来越响,元棠不明所以的看向史毅拓。另一边的徐旭跟史毅拓一同出声:“我们去看看!”俩人顾不上瞪对方,一路小跑去外面找负责人。元棠和江沛站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两人回来。倒是外面的嗓门越喊越大,很快就一阵嘈杂,像是起了什么冲突。还不等两人有所反应,只听到一群人乒乒乓乓的跑来了。为首的人穿着工装,前前后后十几个人,瞬间把元棠和江沛包围住。“喂!你们就是这次来买厂的人?”元棠皱起眉头,她怎么忘了。这个厂能胆大到直接把港商绑起来,自然也有胆子来找新厂长要条件。她顿时后悔自己这次来的太大意,应该叫郑松陪着自己来。江沛脸色不改,依旧是那副文质彬彬的样子。他长臂一展,不动声色的把元棠挡在身后。“对,我就是今天来考察的厂长,我姓江。”“你们有事吗?”元棠有点意外,江沛却格外镇定。有工人挠了挠头:“不对啊,我记得今天不是来了两个吗?”“薛哥,你看……”被叫薛哥的工人目光落在江沛身后。江沛皱眉跨了一步:“这是我的秘书,刚才那个厂长已经出去了。”薛哥骂了句脏话,他本来想着是趁着这两个人都在,他正好带着工人来,到时候两边一挤,抬抬条件。可谁承想现在跑了一个?他觉得晦气,只能逮着剩下这个提要求。“喂!你!我跟你说,你找人买厂不好使,我们厂子原先是国营厂,卖厂子的事,别人谁说了都不算,你必须得跟我们说!”薛哥长得人高马大,江沛虽然也高,足有一米八五,但他穿着西装,对上薛哥的大块头,显得斯文许多。而在这样的场合,斯文往往意味着落了下风。面对薛哥的要求,江沛第一反应就是觉得荒谬。且不说东方三厂已经在别人手里过了一手,已经不算是国营的了。就算是国营的,也没有工人跑来要求不降工资的。江沛没说答应不答应,只表示自己是来看厂子的。“买和不买并没有决定好。”薛哥大马金刀往那里一站:“那就现在决定吧。”他这副做派,仿佛厂子是他当家了。江沛紧紧拧着眉心:“据我所知,厂子现在的所有权应该在张先生处吧。”张先生,就是那位倒霉的前港商。江沛显然比元棠的消息更完备,甚至跟那位张先生还有私交。张显明的名字一出,在场的工人们都沉默了。江沛轻飘飘的说道:“我今天只是来看厂子的,张先生说虽然你们绑了他,但好在最后也没对他做什么,劝我收购下来,接着经营……”工人们顿时觉得脸在烧。绑了张显明那件事,他们今天在场的参与不多。毕竟真参与多的,都已经被抓起来了。尤其是打头的薛厂长,听说从重判了八年呢。但是他们也不能说张显明做事不厚道,因为剩下跟随薛厂长那些人,张显明亲自写了谅解书,最多只是判缓,大部分人都只拘留了几天就放出来了。所以他们纵然有不平,但更多的还是觉得怕。以往那种人多势众的风气,在港商面前似乎并不管用,不光是不管用,还把人都吓跑了。今天来的这人跟张显明有关系,是不是也是那样较真的……
那些被薛哥撺掇来的工人顿时后悔了。众人之中,只有薛哥还硬撑着不松口。“管他姓张姓王,反正我们说了算!”“我们的诉求很简单,就那个工资,你不准降!”这话说的既没有来由又十分的愚蠢,最起码江沛就被他的话给气笑了。“你说不准降工资?”薛哥硬气的很:“对!我说的,不准降!”江沛眼皮垂下去:“工资的升降是市场决定的,我说了不算。”薛哥本以为自己这样大的块头一吓,对面那个小白脸不说同意吧,总也要说话转圜一点。谁知道这小子前面看着软蛋,现在却突然不好拿捏了。他眼睛一瞪:“你就不怕你厂子开不下去?”他可不是说玩笑话,谁家厂子不是工人支撑起来的,旁的不说,他们东方三厂要论团结,几乎没有厂子能比得上。到时候他振臂一呼,大家都不工作了,看他上哪儿去找人来干活。江沛还是那副漫不经心说话气死人的样子。“且不说这个厂子我要不要,就算是要,你们全走光了,我回头就能补上人来。”元棠忍不住在后面拽了下江沛的衣角,她算是服了。本来以为江沛会是什么八面玲珑的人,谁知道这人说话连个弯都不打!还不如刚才她出面呢!薛哥强装镇定:“这个厂子百号人,你能全开除?公家答应我们的,说好这几年不准开除人。”他之所以敢闹这么一场,归根到底也不过是公家给的依仗。这几年沪市国营厂子能支撑下去的越来越少,市里最怕的不是工人下岗,而是怕工人们集体下岗。都下岗了,到时候不得闹?所以为着平稳交接,提前给工人们下了无数保证。薛哥挺起胸膛:“说了不准开除,你要是买了厂子,不还要用我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