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直又高贵的宋王默默地瞅一眼守门的侍男,难得升起两分不好意思,难道这侍男是知道曾大娘要夸奖她,才不通禀的?曾小郎对长姊的话深信不疑,但也有些新嫁郎的迟疑:“可是,有二郎的先例在,我有些害怕。”曾大娘便问:“是哪个人与你说了些浑话?尤二郎的事与宋王又扯上什么干系。”“尤二郎身边人都是宫里带出来的,阿娘便叫来陪伴我,说是成与不成的都先学两分规矩。可是,我听见他们偷偷议论过,说尤二郎死的很蹊跷。宫里的事……我知道不该妄议,但我很害怕。”不管姊弟俩还有多少体己话要说,姬宴平都觉得自己的存在多少有点突兀,在廊下刻意走动两步制造出足以让屋内听到的声响。曾大娘往窗边坐了,应该透过糊纱的窗看见了姬宴平的身影,但声线依旧平稳:“我记得你之前不喜欢尤二郎,觉得他很奇怪。现在我要和你说的就是,你不要学尤二郎,只要你从始至终的诚实乖巧,你会平安幸福的。害人终害己,你要切记。切莫辜负了阿姨教授你织布的好心。”“嗯……”曾小郎似乎还有些话想说。但曾大娘出言结束了今日的谈话:“人活的太清闲,才会有这许多的心思,你现在就去织布吧,忙起来就不会胡思乱想了。”纺纱织布的声音响起,曾大娘自屋内出来,绕过门上的竹帘,她歉然一笑,左臂展开示意姬宴平先行一步。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二门附近,听不见织布机的声响才停下脚步。曾大娘先告罪,才道:“小男孩总有些漫天的心思,还请大王恕罪,”既有现成的纺线和织布技艺,又有曾家主动奉上的功劳,姬宴平已然忘却了先前种种嫌弃,笑容也分外真诚:“原是我失礼窃听大娘与令弟谈话才是,且男孩天真烂漫些才可人疼。”只这一句,曾大娘就知道事情成了,也笑道:“若小郎能得大王一分垂怜,已是满门荣耀的好事。”两人携手往外走,半句话也不提方才屋里屋外的尴尬,说起曾小郎的趣事。其他的都好,只一点让姬宴平听了讶异:“令弟竟然年方十三?这未免太小了些。”哪个好人家看得上十三岁的小男孩,再乖巧也是不成的。曾大娘便笑:“再过一个月,生日之后就是二七了。”姬宴平可记得自家妹妹阿四对幼龄婚娶的敏感,不由道:“还是太小了些。”曾大娘说:“男孩子是见风就长的,大王不必忧心。小郎虽然年幼,手中纺线织布的技艺却是练了数年,男孩在这个年纪最灵慧,寻常织娘都赶不上他灵巧。”曾小郎是带着吉贝的相关技术来做陪嫁的,这些东西只要曾小郎教给宋王府的人,之后便是宋王的功劳。至于曾小郎本就是年龄越小越好,外人也信不得这样一个小郎会知道吉贝的用途。姬宴平却不是好糊弄的:“大娘,这事哪个做不得,何必非塞一个小郎给我?”曾大娘带着姬宴平走向僻静的角落,道:“再干净的水滴落入一盆污浊的浑水中也是不能保持本真的,我小小曾家与周围高门大户相比较不敢说是莲出淤泥,却也是迥乎不同的。大王,在西南时,我家中的男人也是可以在外面随意走动的,可进了城便不合适了。并非是我母亲苛刻,而是人的欲望如同猛虎出栏,既明知不能遏制,不如将这些男孩都慢慢散出去,免得来日家中生乱。”鼎都的情况确实在变好,但和曾家相较还是差距太大了。如狮子大象一般的猛兽,知道雄性长成会成为族群中不稳定的威胁,于是要早早驱逐。曾家如今在做的,正是这个道理。姬宴平仍不能信:“我问的是‘何必塞给我’,可不是你们家为何要往外嫁小郎。”曾大娘叹息:“大王,这正是我们家的人已经受到外人的影响了。因为我们知晓,更多的人看中婚姻……不,血脉的联结。所以,我们希望能够距离大王更近一些,能够在仕途上走的更远些。鼎都这些大家族,历来都是这般做的不是么?”姬宴平选了个良辰吉日, 进宫找皇帝把纳曾氏孺人的事说了,三日后的下午绢黄纸写就的诏书送到曾家宅院。考虑到曾小郎还在孝期,正式入王府的时间被推迟到来年, 届时曾小郎也约莫十五岁的人了。曾家大娘送上拜帖和礼物, 将擅长种植吉贝的族人和善用吉贝纺线的族人送到宋王府效力。姬宴平考察过才知道,曾家行商的半数是自家亲眷, 部分是外面收拢的下属, 主要原因是此时的惯例便是拉着同乡、家族共同发展。再有的就是习惯差别太大, 一个当家做主惯了的女人和一个在家中要给妻女立规矩的男人是难以正常相处的, 即便能保持表面上的恭敬,时间一长总是能从细枝末节感受到恶心。但早些时候合适的女人很难走出院门, 在很多女人名字都难以传出家门的地方, 想要找到一个愿意走遍四方的商人苗子实在不容易。也因此, 曾家的商队内有不少相当出众的人才,即便大字不识一个,算起账来却比寻常拿了算盘的人还要快。出众的天赋令姬宴平心喜, 顺理成章地将这些曾小郎的嫁妆收下,府中又添人才。姬宴平叫来了户部的官吏和府中农户对接,务必将吉贝相关的事宜尽早推广开来。细枝末节的东西姬宴平是不去管的, 牵头后只做甩手掌柜。直到赵家在吏部做员外的赵娘子上门,姬宴平才恍然响起, 自家后院还有一个病恹恹的赵孺人。赵娘子是受赵孺人母亲的请托来的,进厅与姬宴平行礼寒暄罢,说道:“孺人从前或有许多不好,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