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来不及读完结局,先前追他的女孩儿就带着一个气得七窍生烟的老头儿来逮他了:“好哇,四殿下!!竟然如此不学好,逃学藏在这里读此等登不得大雅之堂的俗书!看老臣不去找陛下,让陛下亲自来管教你!!”
翠屏山馆是城中最奢华、广为人知的歌舞坊。当然,翠屏山馆不仅有曲、有舞,醉翁之意不在酒,来者实际所为无非是那奏曲、起舞之人。在那之中,众人趋之若鹜的花魁子霁不仅才华横溢,更是号称倾城绝色,只是每每登台总在遥遥楼阁之上,又以纱覆面,无一人见过其真容。
薛鸿才身为御前太侍,哪敢真走?要是皇帝一个人出了什么三长两短,不止他一个人,所有在场的人都得没命,只得半晌悄悄跟去雅间门口候着。只见小二端了一壶又一壶、一坛又一坛香酒进去,太阳都快落全了,一向不擅饮酒的陛下却没有出来的意思。他怕陛下心情不佳、饮酒过度伤身,想进去劝又碍着先前的旨意,左右为难半天,一跺脚,差了个侍卫速速去请永文王殿下这个救兵来。
“薛鸿才,”程祯说话时被胳膊和衣料捂着,声音闷闷的。“蠢货。”
马车刚驶入城内没多久,经过一家酒楼时程祯喊停车驾,独自一人下去。薛鸿才脚步匆忙地跟上,程祯回身,满目赤红地吼道:“都别跟着!!!”
“你没听见吗?”程祯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几个字,“别,跟,着。”言罢,一甩衣袖进了酒楼,随着小二去了顶楼雅座。
薛太侍着急慌忙地点头:“殿下可去劝劝吧,这已经饮了大半日了,实在伤身呐。”
“不是去玉瑶山了吗?怎的跑酒楼里来了?”程和拉开椅子在他旁边坐下,程祯周身的酒气熏得他直皱眉。见他不答话,又道:“出了什么事怎么不同我说,一晚上找不见人也就罢了,事情办完也不回王府,要不是薛鸿才派人来找,我都要急坏了。”
程和独自推门而入,差点被一地东倒西歪的酒坛绊着,踢翻一个骨碌碌地滚了老远。程祯听见动静,迷迷瞪瞪地看清楚来人就将头往桌上一砸,把脸埋进交叠的胳膊里,说什么也不肯抬起来了。
贴身护卫请罪,解释几人方才在山上所见的蛇影经过一番探查,实为有心之人布下的幻术,而程祯慌乱中后退不慎踏入法阵,随即晕厥,几人慌忙费力将失去意识的他抬回山下车中,请了医师熏香、冷敷、施针,他才慢慢转醒。
挨了皇帝一顿痛揍,入睡时他却没有丝毫怨言。兴许是睡前仍心心念念想着那故事结局的缘故,当夜他竟梦见自己成了那男子,身侧正躺着熟睡的子霁。好奇心驱使下,他情不自禁地坐起身,隔着面纱抚上子霁的面颊。月光下微卷的茶发披散在榻上,眼睫轻颤,子霁睁开一双清澈的碧色眼瞳。他还来不及想这双眼睛究竟像他熟知的谁,手已经自顾自地去摘身下人的面纱。
程祯的神还未完全从残留的幻象中出来,愣愣地听完各人禀告,表示众人辛苦了两天一夜,月隐真人大约已不在玉瑶山,即刻回城。所有的护卫都松了口气,随着马车启程回王府。薛鸿才却觉出不对来,看着程祯失魂落魄的样子出言想问些什么,他却充耳不闻。
子霁谢场时所有看客都会抛掷自己的信物,望博得美人青眼,得以与她在翠屏山馆共度一夜。然而无论值得千两、万两黄金的信物都不曾让子霁留意,直到一支柳叶玉簪轻巧地在曲终时插入琴身,停在她的琴弦之间。那是她少时曾佩过的。
醉酒之人真是小孩子脾性,程和叹了一声,不与他置气。“平时不爱喝酒的人怎么今日突然如此喝法,这样的量,身子再好都要喝坏了。”
程祯在马车内醒来已接近巳时,薛鸿才颤颤巍巍地将他扶起来,嘴巴一瘪又哭又笑的,念叨着还好他醒了,不然自己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一句“不要”出口,已经晚了。他惊慌失措地发现,那子霁哪是什么女子花魁,红纱之下藏的明明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一张脸。
一番问询下,抛掷玉簪之人被寻了出来。子霁一眼就认出了他,当即就想反悔,却被馆主强迫不得坏了规矩,只得将人带回了山馆,只求两人行风月之事时不摘去自己的面纱。男子欣然应允。
待翻云覆雨后子霁沉沉睡去,男子毁诺,悄悄趁着夜色揭开了她的面纱,震惊地发现两人的容貌出奇地相似,子霁竟是他失散的妹妹,而自己随身携带多年、以为是母亲生前常戴的玉簪,竟是妹妹走失前的心爱之物。
在他昏迷期间,所有搜山小队都已回到山脚下,除一队表示找到一间人走茶凉的茅草屋、其中未带走的物品可以辨别属于月隐真人外,一无所获。
骗到手一本,魂儿都快被那几幅香艳的插图勾进书里去。
男孩抱头逃窜时书本从他怀中滑落,掉入湖中,水面上浮起的正是子霁带着面纱与兄长云雨缠绵时那一页。
几刻钟后,程和由符佑搀着心急火燎地上了楼来,薛鸿才都怕他走得急摔着了,伸手去扶却被程和摆摆手谢绝:“本王无事。他可在里头?”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