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皇帝封笔之后,朝中开始举办起冬狩大会。地方定在京郊崇山之下。各处藩王得了皇命入京,也早几日携儿带女赶回京城,只为不错过这场规模宏大的冬狩。冬狩第一日,触目所及之处,处处白雪皑皑。一辆辆宽大华丽的马车仪仗驶向围猎之所,身后的车架拉载着许多露营胡床。大半日都在赶路,到了晌午时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才抵达目的地。侍从们轻车熟路循着山脚下搭设起一顶顶厚实的足够抵抗风雨的帷幄。这日外边喧闹的厉害,乐嫣坐在帷幄中烤着火,离中帐甚远的距离,仍能听到时深时浅的马蹄声。男子的吆喝声,娘子的笑声。义宁显然是随了殷家马上的血脉,骑马射箭信手拈来。她早早套上自己的一套雪地中十分醒目的石榴红骑装,带着三人赶去乐嫣的帷幔。她远远指着那顶碧色五彩帷幄。“赶紧去瞧瞧她吧,当真是我见过的最懒的娘子!冬日里就学着乌gui不出门了。还是得你们都来,不然我来一百趟,都拉不出去她……”乐嫣听到帷幄外脚步声响,抬起眼帘瞧去,竟见到了一张张仍有几分熟悉的面孔。两位娘子间一人梳起了妇人发髻,一人仍是少女发髻。身后还跟着一位乐嫣相当眼熟的郎君。“燕国夫人可还记得我们?”几人也不自报家门,只笑嘻嘻的问她。以往纵使只是三分相熟的表兄弟姐妹,可如今境地、心态不同了,乐嫣再见到众人,只觉满心欢喜,甚至激动之下险些就要掩面流泪。乐嫣连忙将唇瓣翘起来:“当然记得。”儿时,适龄的玩伴其实算来算去也就这几个了。她看向眼角有一颗红痣,生的一双剑眉英目,身姿十分修长高挑的娘子:“你是妙言。”她旁边的娘子身材高挑丰满,却生了一张圆乎乎的十分好辨认的脸,“你是仲瑛。”“你是……”乐嫣故做蹙起眉,朝着那张剑眉挺鼻,一身傲气的英俊脸蛋,略想了一想。果不其然,就见那郎君冷哼一声,眉峰蹙起。“当真是老眼昏花了不成?连本世子的容貌也不记得了?”襄王世子再不是那年还处于变声时难听的鸭嗓,再不是玩弹弓被人弹伤了pi股,嚎啕大哭的少年。不知不觉的,一群当年喜好哭泣,喜好打闹的少年少女都长大了。有人早早成了婚,又义绝了。有人婚姻美满,眼里都能透出幸福,有人仍是一派天真的未出阁的少女。襄王世子则是一如既往的霸道,一来便眼馋起乐嫣的那匹马。“皇叔可真是一如既往的偏心,把那般好看的汗血宝马竟然给了你?”一副暴殄天物的模样。乐嫣才不怵他,只回怼道:“是呀,给了我也不给你。”她这句话才落下,几个娘子朝着襄王世子一个眼色,乐嫣察觉不对想要跑开时,已经被襄王世子提着腰打横抱起。“哈哈哈哈。”一群人一派jian诈,踩踏着厚厚的积雪,一面哈哈大笑往大帐外跑出去。多少年了,襄王世子又叫乐嫣体会了一番魂飞魄散头昏眼花的惊悚,她头朝下,极其不稳的被人晃来晃去,听着耳边义宁一群人的鬼主意。“把她扛到马背上去,我们一同牵马溜去他们打猎的地方。”“对,对,我知道她的,不然她肯定要往回跑。”乐嫣手臂狠狠捶打着襄王世子的肩头:“你敢!你敢!你快点放我下来!不然我饶不了你!”根本没人听她的。她越是闹腾,一群人越是欢喜。皇帝由内围策马出来,身后跟着乌泱泱的一群朝中重臣武将,侍从们从内往外抬出射中猎物。他原本听着身后朝臣说着什么,忽地似有所觉,微微侧头。眼帘落下之处,便见一群小辈们在不远处玩闹嬉笑。天空中,时不时飘来几朵飞雪。落在乐嫣鸦黑鬓发上,落在睫羽上,很快又消失不见。她生的雪白,如今被这般寒冷的天气冻着,两颊粉红一片,鼻尖像是涂抹了口脂。乐嫣亦是察觉到了御驾,她抬眸看向远处那张成熟英伟的轮廓,有些不自在的转移眸光。其他人一个个乖乖策马过去,下马给皇帝行礼。
乐嫣自然是跟随着旁人一同,微微屈膝,朝着皇帝行礼。皇帝对着晚辈其实并不严厉,多数时候是像没看见一般,无视他们。饶是如此,却没人敢朝着皇帝放肆。几个方才还捉弄乐嫣的人,如今一个个都鸦雀无声。乖觉无比。一个个都只盼着行礼过后,皇帝能快些无视她们走开。可这日,皇帝并未走,反倒是指尖摩挲着箭羽,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眸光最终落到乐嫣身后的襄王世子身上,唇角弧度有些凝滞。“你们往何处去?”襄王世子连忙道:“臣带着妹妹们打算去外围打几只锦鸡野兔,晚上围着篝火里烤rou。”皇帝眸光落在那人冻得通红的面上,“怎么不穿厚实一些?”襄王世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略显单薄的大氅,觉得皇叔这日的关爱太过沉重,竟叫他有些感动。岂止更叫他感动的还在后面。“走罢,六郎引路,朕与你们同去。”皇帝支开身后随从,道。天边流云映着日光, 马蹄踩踏着新雪,发出簌簌轻响。皇帝与襄王世子行马在乐嫣身前。此次狩猎襄王因身体原因未能前来,天子心中惦记襄王这位堂兄, 如今见到世子, 便询问起来。“你父亲身体如何?”襄王世子听闻此话, 规规矩矩回答:“禀陛下, 父王还是老样子。往日康健的很, 顿顿酒rou不离。可每逢冬日许多旧伤叫他不舒坦……”太祖的子孙,没一个是庸才。年轻时候一个个都是能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的英豪。襄王年轻时勇猛无二, 力大无穷,